2025.5.16 没有鸟鸣，关上窗吧
追踪一个表达者足够多年，就能得到很多作品外部的玩味，经历他们从锋芒到迷茫，从轻盈到沉重，再观看他们如何沉沦或者克服。比如声音碎片从情歌而已到没有鸟鸣，木马从Feifei Run到纯洁 2016，声玩从爱玲到爱是昂贵的。年轻没有经历没有见识也就没有负担，斩钉截铁姿态可以从内到外都很决绝，尽情挥霍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西湖旁的地下通道夜半灯火通明，大学生们聚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感觉很亢奋，情绪情感是生活的全部，不像人到中年，情绪稳定甚至属于道德范畴。听写给张炬的礼物，末尾的歌词一直停在“飞得起来，应该飞得起来”，用一众中年男人的反复合唱，纪念代表着青春的张炬意外死亡，像是在无力缅怀着什么。
2025.4.20 在中国的西南那边
我们的眼睛是如此饥渴，总需要那么多新鲜的奇观来填喂。这种饥饿迫使我们反复踏上旅途。照着泛滥于社交媒体的视觉，换乘各种交通，站至视觉前，再把同样的视觉带走一份，发往一个个社交媒体。奇观驯化了人类，在人的反复踏上中获得永恒的存续。
西南地区只有一个民族，少数民族都是不擅修路的汉族而已。汉族，流淌着愚公血液的民族。顽固地定居于不合适的高山，把低洼之地留给商贸，顽固地开垦不合适的土壤，顽固地播种不合适的食物，世世代代再依次顽固地死在高高的山上。
从商业活动中获得了逃异地之便利的现代人，游走在豢养起来的少数民族聚集地，对千遍一律的写真馆、义乌小商品集散、雪王瑞幸们感到兴致败坏。商业令我们避之不及。也恰恰是商业给与了我们对商业避之不及的傲娇。
将野外标准地开发，使用标准的基础设施，将人们安全地运抵野外。奇观是文旅产业的标准件，在标准的站立点，目击标准的奇观，用标准的流程，再交付下一个奇观。在一个又一个大商场里，猎人们安全地逛街，随手采集泛滥的确定性。
2025.4.9 战争中你流尽鲜血，和平中你寸步难行
存在在迫切中显现，在继续存在中逐渐淡不可闻。置身事内的代价就是反应过激，所以说保持悲观反而是简单的安全的懦弱的。
2025.2.22 《宇宙探索编辑部》
和路边野餐一样，这个时代的诗人只能出没于西南边陲，在刻意的荒腔走板夹缝中，扒拉一点诗意的空间。毕竟都市是属于好东西的，属于太时尚太当代的，相比之下存在主义的焦虑显得过于陈旧。乘麻雀飞走的留守诗人，山坳河边的驴朝镜头眨着狡黠的眼，一首写给女儿无言的诗，目睹神迹将我们顺手捞起，长久地给予在理性汪洋里挣扎的人安慰。
2025.2.13 语言之马渡过无形而危险的水上
飞机不需要时刻保持正确就能平稳飞行。而我们中国人喜欢通过比喻来理解道理。道理和行动是两种平行的游戏。人想清楚了，就行动得更笃定。笃定就是停止思考了。想清楚是语言上清楚了还是道理上清楚了。语言的内在结构要求尘埃落定，语言排斥变化和持续的思考。白纸黑字之时，人长舒一口气，一口逃避了思想左右互搏的痛苦之气。语言的游戏驯化了文明。而人的行为是自由自在的，人是种可以随时随地发动的动物，意志却是被语言驯化的，符合语言框架的意志才予以准入。意志和行为的冲突此起彼伏。先别想那么多，先去做，人渴望反馈，通过反馈人成为社会化的人，让行为的反馈自然呈现出意志和人真实的倾向，这种陈词滥调实质否定智性，去承认还有个被欲望被情绪被即兴判断被非理性填充的我，这个我是属于字节的属于算法的劣根的我。理性是先验范式。在理性的框架内击退理性，听起来就很荒诞，甚至这种荒诞的感悟都是属于理性的，无限内生轮回的荒诞。
2025.1.23 I 人需要有戒断 AI 的觉悟
工作中的感受。产品经理逃逸到生活中，发现需求，研究实现。在 AI 爆炸的当下，通过 CURSOR DIY APPs，独立编制电脑程序，实现不依赖与人协作，自己满足自己需求变得异常简单。在赛博时代做自给自足的劳动者，自己耕作，收获，烹饪，砍柴，做木工，陶泥匠，制作家具、食具，独立完成全部的生存，这仿佛就是马克思说的排除劳动异化和充分自由的要求。双手做工隐藏着对充分控制的渴望，而不用依赖他人却是反民主的，民主的本质是要学会运用交往理性。每个个体实现田园牧歌式自给自足的原子化生活，会将公共生活推入巨大真空中，所以说 1984 的必然降临将与 I 人掌握 AI 技术息息相关。
2024.12.31 跨年之二
美国式的人生，是昭昭天命，总有个命中注定的使命，在人生某个时间等待着去完成，充满线性的英雄式叙事色彩。在缓慢受锤的今年，我逐渐意识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个成年人是无法只成为一个人的。他需要同时开展宏观和微观，同时斩钉截铁和包容幽暗，维修壁挂炉，写诗，单手给小孩换尿布，选购不粘锅与铁锅，和他人合作，研究证券投资，也阅读十九世纪小说，搞懂抽水马桶原理并修理，吵架，长途驾驶，控制他人也为他人所控制，争斗，弹琴，熟悉家庭布网，分析问题，制作饭菜，给予并熟稔爱，人工智能辅助编程，见过并接受巨大的悲剧，徒手杀鸡，安慰身边人，交易房产，独自走很长很长的路，然后从容赴死。
于是说 2024 也是克服美国的一年。
2024.12.28 跨年之一
把知识，可以分作三类。第一类是客观之知，物理数学之流。第二类是创作之知，编排风格观点视角。第三类是世俗之知，经济政治得失。
终其一生，我们终于会或多或少在一二三中都有涉猎，并各有精通。在学院基础教育中，我们无差别掌握第一类。第二类和第三类的前后掌握顺序，决定个体的风格。
三越多，二越少。二随时可以掌握三，但越早进入三，越早丧失掌握二的能力。
2024 是由二入三的一年。
2024.12.17 《好东西》
生活在词语编制的网里，从而擅长了对调侃的调侃、对反思的反思，这是令人在 Livehouse 无法蹦起来的智性的重力，加速我们持续坠入虚无，行，那索性就追求这下坠过程里的甜吧，所以我们依然歌颂童真歌颂小孩儿，用以反对或者允许成人的无能，“为什么不能搞砸？”，就成为了真正的时代精神。
2024.11.29 再见爱人
围观麦顶流在车里将卑微男逼到爆哭，狡黠的湖南卫视剪辑适时塞入一首 Fix You，我顿时觉得一切都可以原谅了。
什么是爱情？两个带着缺陷在世间孤独行走的人相互寻找安慰，我认为这就是爱情。
2024.11.26 卡尔·马克思都不可能对资本家造成像奥维尔·赖特那么大的伤害
巴菲特 1999 年在加州太阳谷发表的演说：
“我认为回顾一下在本世纪更早的时候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几个行业会很有启发性：汽车和航空。先说汽车：我这里有 70 页的列表，列出了美国曾经的存在的汽车和卡车制造商。总的来说，这个行业似乎有至少 2000 家汽车制造商，它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影响。如果你在汽车发展的早期就预见到了这个行业会如何发展，你会说，这就是通往财富之路。那么，到了 1990 年代，我们取得了什么进展呢？在从未停止过的激烈竞争和优胜劣汰之后，我们只剩下 3 家美国汽车公司，而它们本身的资本回报对投资者来说并不是什么惊喜。这是一个对美国产生了巨大影响的行业，对投资者来说也产生了巨大影响，尽管不是预期的那种。
本世纪第一个十年中，除了汽车之外，另一个真正具有变革意义的商业发明是飞机——另一个显然前景光明的行业，会令投资者垂涎三尺。因此，我回去查阅了飞机制造商的资料，发现在 1919 年至 1939 年期间，有大约 300 家公司，其中只有少数几家至今仍在运营。接下来是航空公司的失败案例。我有一份过去 20 年申请破产的 129 家航空公司的名单。我的数据截至 1992 年，尽管在那之后情况有所改善，但自航空业诞生以来，美国所有航空公司赚的钱为零。绝对为零。我甚至喜欢这样想，如果 1903 年奥维尔·赖特起飞时，我在基蒂霍克，我会足够有远见，足够有公益精神——我欠未来的资本家的——击落他。我的意思是，卡尔·马克思都不可能对资本家造成像奥维尔·赖特那么大的伤害。
我不会纠缠于其他那些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却未能给美国投资者带来回报的迷人行业：例如，航空业、汽车制造、收音机和电视机制造业。但我将从这些行业吸取教训：投资的关键不在于评估一个行业将给社会带来多大影响，或者它将增长多少，而在于确定任何一家公司的竞争优势，最重要的是这种优势的持久性。那些拥有宽广、可持续护城河的产品或服务，才是给投资者带来回报的产品或服务。”
2024.10.23 时代精神
人将被抹去，如同海边沙滩上一张脸的形象。
绝对自我的内容和表达已经绝对式微，超大规模的计算和连接把个体风格压缩到极致。
虚无缥缈的个体，只能通过组合排布一些绝对客观之知，来形成一点卑微的自我。
2024.9.16 就叫我以实玛利吧
在台风天重新开始阅读《白鲸》，这本粘稠又过时的长篇，神神叨叨，我把它从附中图书馆带往酷热的长三角，而后又搬到阴雨的欧陆直至重新回到杭州，始终没有读进去一个字。这几年生活好像重新开机，被一些很基本的问题反复纠缠不放，那就在坐等台风降临的前夜，做一次以实玛利，试着感受神谕的严肃和可怖。
2024.8.31 衰老的另一种迹象
对公有云的普遍不信任。存在本地硬盘里的文件，逐渐像块物理世界的石头，在有云的时代显得古典，坚固。右倾、Git、保守主义、Markdown、本地编译、Open-source、本地储存 …… 我愿意称此重新呼唤秩序、追求自给自足和掌控隐私的产品为数字时代的文艺复兴。繁杂的选项、无止境的自定义、裸露的施工现场，较中文互联网引以为傲的用户体验产品，把用户（user）重新当做人（human）。
给予人麻烦的同时给予人尊严。
把用了十年的 Onenote，足足有 7GB 的笔记数据，全部导出到本地 NAS 的 Obsidian。
Bye Bye Onenote. 👋🏻
2024.8.12 思考是为了逃避思考
感慨周围很多人都老了，万青唱，用传统的方法来克制恐慌，重新翻起柏拉图和孔子的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时候。选择中道好像是种最终的解脱，躲到调和和相对主义的庇护下，不再需要苦苦追问那一座座山背后是什么。
2024.8.7 我们都太过于习惯「worried」 以至于松弛都成为了一种品质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都缺乏幽默感。「幽默与力量有关，有幽默感就有力量：保持幽默是对不幸的不以为然。而失去幽默感，就容易被不顺伤害。力量的标志或者特权，就是不把事情看得太严重。自信能常让你保持轻微的调谑态度。就像希区柯克在他的电影中、勃鲁盖尔在他的绘画中，莎士比亚在他的戏剧中，对问题表现出来的态度。」—— 在这样的时代，很难想象一个缺乏幽默感的人能如何支撑下去。
2024.7.8 坏知识和好知识
连大米都有爱好者，普通人在现代社会举步维艰的例证，有关消费的知识占据了我们心灵太多太多。
个体如果愿意，他大可以选择在信息爆炸和专业主义的水位里徜徉直至溺毙。
2024.7.6 醉里挑灯看剑
很多年前像今天一样酷热的 7 月在骑往拉萨的 318 国道上，充满了非要弄出点大动静的勇闯天涯气概，昨夜抱头鼠窜四散天涯的骑手再度碰头，不说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至少我们都知道正如抵达大昭寺时发现并没有神迹降临，在离开拉萨的这十几年我们的人生也一样没有神迹。一年年期待点什么，然后什么来过，或者不来，然后再让时间过去。在时间加速离开之前醉里挑灯看剑，毕竟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2024.7.4 不要做任何的爱好者
爱好者专以爱好为生，不是以爱好的对象为生。姿态感太强易虚无。
2024.7.1 做难而正确的事
的诡辩之处在于，事情的难往往在于它可能不够正确。
2024.6.25 给予人强烈刺激的社交媒体才是好社交媒体
翻出很久没有登录的即刻，偶然看到十年前的知乎同事，还始终如一浓烈的精气神，依旧给我强烈的刺激。十几年前几百万无处可去的豆瓣文艺青年，要么已被苟且摁着头，在柴米油盐在缴纳社保的奋战一线，要么曾误把表达欲当才华，当欲望褪去时只得失语，成天酒或茶或长跑、远赴巴厘岛禅修，终于成为赛博难民。大浪淘沙，寥寥无几剩下那么些独立美丽的文艺中年，在几句朴实无华的文字里，相互得到点心照不宣的感慨。
时间线真是个伟大的产品发明，使参差人生在互联网得以投射。即刻像是后豆瓣时代的孤岛，是掺杂了太多互联网讯息的暗地病孩子论坛。如果说停止羡慕别人的生活，是人成熟的开始，那我在即刻的庇佑下暂且恍惚地做了那么几分钟的青年。
2024.6.11 在丽江机场
在自然还很澎湃的时候
就是说一两百年前
世世代代还是
按顺序自然而然
依次死在土地上
现在人
使用巨大的物质击打自然
同时
还用更巨大的物质
在急剧压缩的自然里扒拉一点自然
2024.4.12 松弛是不可能松弛的
承认自己的人生是由功绩驱动，在当下仿佛是种罪恶。社交媒体争先恐后地赞颂松弛感的时候，作为一个天然排斥无所事事的东亚物种，我越发感觉我不可能真的松弛。就像在心底我从来都无法认同佛或者老庄一样：通过强化身体的物性来否定精神性，是一个教员子女不可能拥抱的观念。大方承认好了，不管我如何照着小红书所谓生活之道，躺定在雪山大湖前，都只能被一种更深度的无聊完全笼罩，空空如也的脑子则令我尴尬和疑窦丛生。这铁定不是我要的人生。意志是存在的第一性，要做点什么，就是意志劳作的场域，排斥功绩，就是否定意志，否定人的本体存在。经过多年的挣扎之后，我放弃了，我放弃所谓的“讨好自己”、“让自己好过点” —— 相反，拧巴着就是让自己好过的方式。这个时候就发觉抗争真有边界，抵达边界之后，后面再也翻越不过去了，只好胡乱地搪塞以遗传、基因、进化论、运势或是其他命定论的变体来合理化这种困境。所以刀锋的扉页说，一把刀的锋刃是很难越过的，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2024.3.21 用非现代浏览器打开这篇文档已经会卡死了，蛮无聊的
天是越来越热了。早晨特地骑车上班，还有点凉意，拐进访溪路，印象城正北对着一片荒地，中间有一方池塘，有零星几个男人在上面耕作着什么。从古白庙穿过环城高速下面的桥洞。古白庙，民间信仰挂牌活动场所，门口国旗飘在旗杆上。今天像是个什么日子，农历多少，一群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老头老太在聚会，房间里围坐定，一面捣着什么，一面嘴里一齐念诵着什么。周围哪里有村庄哦，看起来都已经城镇化了，他们是住在哪里的，应该也是附近 4 万一平的小区吧。最近的滨江西溪之星，滨江在城西的首个楼盘，住户们把南边的一大片荒地都给开垦了，油菜花胡萝卜白菜玉米高粱，树枝搭的简易围挡把属于自己的菜地圈起来，精巧地用荒地上捡的门板做了双开门，老头老太举着镐头在早晨还没热起来的天里挥汗如雨，美国西进运动里他们是余杭的美国牛仔。西边的荒地，杭州城投建了个半临时的建筑，三米以上的高墙，土地平整，屋舍俨然，具有一定的古风风格，去年今日这里却还是同样一片菜畦。行走在五常湿地里面，我在想古灵慈路的东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农村和城市的景观交相辉映，突然好想上知乎问，如何看待，看待什么？在不知道如何措辞，怎么思想之前，视觉已经被喂饱了，可不是好看的那种填喂，是些令人生厌平庸的呆板的猥琐的风景。断头路上停满了车，通向西溪之星南边无名路的口子，围墙被人莫名其妙用水泥封堵起来，墙底下长出来一些风的末端，风起于青萍之末，树叶方便面袋干枯的油菜花，和一些人翻爬留下垫脚的石砖。一直有一个在古白庙北面荒地上游荡生活的孤寡老人，她的后现代主义拼贴帐篷夹在两棵枯死的树之间。还有生活的痕迹，路边电线杆之间晾衣绳上晒着她体面的衣服。她挨过了村庄的消失，环城高速的兴建，古白庙拆了又重建，好些个杭州下雪的冬天，城西村民的一夜暴富，消失了水田石桥，四周现代生活浓度汹涌。路下面有一条河，可以洗衣服，帐篷旁边有土，可以种菜，她和时间比起来，看上去她可以更久远些。
2024.3.7 一万小时定律
按一万小时定律，一天工作八个小时，一年工作两百天，第七年开始，我们就已经是这个领域绝对的专家了。那七年以后的职业生涯里面，我们都在忙些什么？
如果是自己的事情，比方说独立开发者维护一个自己的产品，他应该不需要通过抽象策略制定打法来推进迭代。文本化，可以类比官僚系统的行政文书，是系统的需要，而非成事的需要。
2024.2.29 只要旋律还在，回忆就沸腾
买了一只超高素质的监听耳机，却被一支采样糊到掉渣的 lofi 一下拉回十几年前。
情绪和情愫究竟是只属于十几岁的特权，还是是我自己关上了这扇门。中年阿里道貌岸然地埋葬了虾米，就像一个绝妙的隐喻。
2024.1.15 繁花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穆旦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那窒息着我们的
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语，
它底幽灵笼罩，使我们游离，
游进混乱的爱底自由和美丽。
2024.1.7 2024 启示，请通过具体将生活重新掌控
除夕前装一个壁挂，将墙内水管钻爆了，接下来关于水的杂务蔓延了一整个月。在 2024 新年的节骨眼，我无休止地陷入蝇营狗苟的琐碎中。2024 年伊始，中年巴士停在我面前，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我收拾好赶快上车。
“那些事情已经无关紧要。现在不被允许感受。生活就跟汽车在山的一边猛冲入黑暗中那样飞快。从身边消失，被抹去。感到遗憾吗感到害怕吗。生活终究会以一种精准和意外的方式涌向我们。”
2023.12.12 Create to Inspire
… so we beat on …
2023.11.16 A person who thinks all the time has nothing to think about except thoughts.
So, he loses touch with reality, and lives in a world of illusions. By thoughts, I mean specifically, chatter in the skull. Perpetual and compulsive repetition of words, of reckoning and calculating. I’m not saying that thinking is bad.
Like everything else, it’s useful in moderation. A good servant but a bad master. And all so-called civilized peoples have increasingly become crazy and self-destructive because, through excessive thinking, they have lost touch with reality. That’s to say, we confuse signs, words, numbers, symbols, and ideas with the real world.
Most of us would have rather money than tangible wealth. And a great occasion is somehow spoiled for us unless photographed. And to read about it the next day in the newspaper is oddly more fun for us than the original event. This is a disaster, for as a result of confusing the real world of nature with mere signs, such as bank balances and contracts, we are destroying nature. We are so tied up in our minds, that we’ve lost our senses and don’t realize that the air stinks, water tastes of chlorine, the human landscape looks like a trash heap, and much of our food tastes like plastic. Time to wake up.
“意识”，准确的说，只是人与人关系之间的一种网络—正是作为这样一种网络，才得以发展：因为隐居者和掠食者不需要它。
因此再次声明：人类，如同所有生物一样，不断地思想，但他并不知道；他的所谓的变成意识的那些思想，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小部分，可以说是最肤浅的最差劲的那一部分。因为唯一成为意识的思想是以言语的形式存在的，即交流的符号，这揭示了意识本身的来源。
意识并不真正属于人的个体的存在，更多的是属于他的社群和群体性质。那同样也是根据社群和群体的利益而精密的形成的。
我们所有的行为实际上都是无比个人化的，独特化的，具有无限个性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一旦我们将它们转化为意识，他们似乎就不再是这样了。
动物意识的本质，意味着我们所能意识到的世界只是一个表面的和符号的世界，一个被普遍和平凡化的世界，任何有意识的东西同时都会变得平庸起来，这愚蠢至极，因为他被相对化、泛化、符号化，成为群体的标记。任何意识的产生都伴随着巨大的根本的腐败，伪造，表面化。最后，不断增长的意识是一种危险，生活在欧洲最有意识的人当中的人甚至知道，这是一种疾病。
2023.11.5 洗碗的时候想到的
是这样的，读到篇神经科学研究论文：人的大脑是拒绝未完成状态的，所以抵抗拖延症的方式，就是启动它。了解了这个道理，读者得以释然，自我被科学客体化，就具备了同样的宿命感：原来我，肉身连带精神，已然被如此合理化，并得以遵循和决定。生物学是一切解构的终点，因为显而易见 —— 我们原本如此！
但其实际是空洞的。因人的意志可以影响人的行为，使得自我指涉成为可能，也使得诸如此类的科学玩意儿成为披着科学外衣的反身性辩论。尝试这样的训练：在某个思虑中途，通过行使意志的权力，直接打断，突然要求大脑放下，不去思考这件事情，开始去思考另外的事情。用意志与人脑的生物学规律对抗。如果这样的事情经过训练是可以完成，按理可以完成，那轻而易举地，将人的科学化尝试变成了一纸笑谈。
科学是种暴力，一种思想暴力，提供了不可辩驳的幻觉，让思辨就此终结。仿佛生物学上如此，人就得到安慰了。在思虑中放不下是科学使然，是宿命决定的。但诡辩的是，通过类似冥想的手段，如训练肌肉般，训练意识和神经，我们又能获得驾驭自己思想的能力。在什么时候捡起某个思虑，也可以随时放下。这就是绝对的自由。通过内观，在日常琐碎中训练，冥想，就能允许一切发生，甚至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 这又是对科学无情的凌驾和嘲弄，嘲弄客观，嘲弄宿命。强力意志，带着宗教的神性，将科学引入的宿命和虚无，打得满地找牙。
2023.10.22 中年是靠爱活着的
—— 注意审题，不是被爱。
以至于最近脑子里反复想起韩东的这首诗 ——
《爸爸在天上看我》
九五年夏至那天爸爸在天上看我
老方说他在为我担心
爸爸，我无法看见你的目光
但能回想起你的预言
现在已经是九七年了，爸爸
夏至已经过去，天气也已转凉
你担心的灾难已经来过了，起了作用
我因为爱而不能回避，爸爸，就像你
为了爱我从死亡的沉默中苏醒，并借助于通灵的老方
我因为爱被杀身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再也回不到九五年的夏至了——那充满希望的日子
爸爸，只有你知道，我希望的不过一场灾难
这会儿我仿佛看见了你的目光，像冻结的雨
爸爸，你在哀悼我吗？
2023.10.18 迎接灵光消逝
经验，或者代谢水平，或者理性，或者三者兼有，一齐埋葬了灵光。雾里看花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时候，不求甚解的时候，是最好的时候，是还存在创造缝隙的时候。当一切照得太清晰，就只剩下 ——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了。所以每一天的每时每刻，都感到无所适从。现代性是现代送给现代人的潘多拉魔盒。
2023.9.16 分享一个生活小窍门
一个真理是，成年人无法真正处理妥当每一个思虑。要做想做要想的事情太多，纠结和不知所措是常态。而往往这些事情最后都会事与愿违，终于无疾而终。但在茫茫多的事里，只要有一件，哪怕一件巨微小的事有所进展，心里就能得到安慰。譬如每日挥拳 100 下，每日击水 20 往返，每日练琴哪怕 10 分钟，就一定有所获得。于是说，将所有事情并置，就是一种与疲惫生活共处的实操和窍门。
得以在泥沼中日拱一卒，得以安稳地去焦虑。
2023.8.22 我们总是
在没有才华的时候努力，在有灵光的时候挥霍。
2023.8.4 献给文森特的花
在手猫的元宇宙纪年里，做了个 3D 的梵高场景。借假修真，借公费放私人烟花。分两个篇章，第一个，在梵高的阿尔勒时期散步，田园牧歌，第二个，在梵高最后自杀的麦田里，向梵高的墓碑献花，阴郁的死亡气息。结果赶了个大晚集，FC 调整尘埃落定，方才上线。反而像是一曲挽歌。
微信加得早的朋友知道，我用了十多年梵高的自画像作为头像。喜欢梵高身上那股决绝。剑走偏锋，偏执到接近纯洁，甚至愚蠢，让人目瞪口呆地傻逼着，挑衅 —— 浓浓的天蝎座气质。可真活到了梵高的岁数，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倒是可以表演出「执」或者「真」，你还别说，作为油腻的中年，我们都还挺擅长，天衣无缝。但真的「真」，早已丢失在迷茫的虚无主义里：「执」也只是之一，并不存在什么背水一战，早玩不起了。所以就算梵高死了都一百多年，我们还是在每个夜晚地下停车场久久不愿上楼的车里反复想起梵高。
2023.7.28 把复杂的事情做简单，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
我讨厌这么说，但是学习确实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只要投入时间，一定会有结果。
事实上，你会发现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少。大体上，人的主要问题都属于那些无可奈何的部分。
这又属于是一种略显沧桑而阴郁的领悟。
2023.7.5 变化引诱着我们，纷纷走在坚实的虚无主义道路上
「哈里路亚！我们活着。
走路、咳嗽、辩论，厚着脸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没有什么现在正在死去，今天的云抄袭昨天的云。」
2023.6.7 从读王德峰中感受复旦气质
我们应当甘愿平凡。在这个时代当中，我们没有崇高的苦难，只有琐碎的苦恼。那就让我们都站在大地上吧，用我们平凡而朴实的努力，展现出人性的价值。
虽然这是海德格尔说的。
2023.5.16 「作品感」是产品经理的减分项
提升信息生产、匹配和消费效率是 IT 行业的要务。研究给定用户给定需求下的效率最优解。
产品经理的交付物，相较「产品」，叫「解决方案」更为合适。
以效率为终极目的的行业，往往形成健全的方法范式、成熟的最佳实践、稳定的评估标准。不同产品之间可进行比较和排序。
这中间个体创作表达的空间理论上非常小。
只有超越了功能/效率的行业，个体的风格才有空间。
譬如建筑行业，功能、美学和理念，缺一不可，才会有「个人作品」。
假设作品浓度 = 有创作者表达（且为大众理解）的产品 / 全部产品。
行业排序：艺术 > 内容 > 广告 > 服装业 > 建筑 > IT > 汽车 > 律师 > 会计。
IT 行业是去人化的。
终态组织形式应是类富士康般的劳动密集型结构。现在互联网企业组织设计，流行借鉴类创意行业组织，弹性、尊重个体、福利、敏捷组织等。终究是错配。
符合前叙定义的 IT 作品，屈指可数，且不可复制。
而产品经理的所谓「作品感」越强，自我越多，有色眼镜就越重，就越偏离帮人解决问题的逻辑。
有巨大创作欲望的、骄傲的个体，投身作品浓度低的行业，往往只能追求一种「纯洁的失败」。
2023.4.24 理解高更
在我家入户的墙上，挂了一张高更，最广为人知的那张。朋友来家里玩，一开门就是这张画。于是经常开玩笑，入户就是灵魂三问：你们从哪里来，你们是谁，你们往哪里去。
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用一个中年股票经纪人抛家弃子投身画画的符号化故事，将高更的精神性提纯，变成大众通俗流行物。一句「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至少被我记了很久，常常把这句话搬出来琢磨，好像决绝是种品格，需要被仰望和学习。
大约毕业十年左右，周围朋友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有不计一切疯狂长跑的朋友，有整天钓鱼整天露营的朋友，有放弃苦学二十年积攒的知识、专业领域深耕的经验毅然辞职的朋友，有一到周末就跑去各地禅修的朋友。更多人则开始沉默，生活生产出裂缝，不得不重新苦苦拷问：什么是我认同的生活，什么是自己想要，什么是自我。
于是人到中年，逐渐品味出高更故事的「月之暗面」。当信念、真实、愿望开始交织，勇气就只是衍生物。高更的决绝，更像是中年人不得不的选择，就好像年轻人不得不选择先锋。走向中年就是所谓的溺水，漫长、孤独而显得绝望，度过的唯一方式，是找到真实的自己，真实地挣扎。所以「我」必须长跑、画画、去万宁/巴厘岛定居，冥想、开一个咖啡店、出轨离婚，重新出国读大学、冲浪、辞职陪伴小孩成长，去硬着头皮穿越「深海一般昏暗的中年生活」。
2023.4.6 从拉美文学中找到业务的启发
清明的时候，读了几本拉美文学，得到了一点业务上的灵感：拉美因为阶级固化非常严重，所以动不动闹革命，对年轻人来说，保持破坏性是唯一的出路，只能选择在各种领域造反。在艺术创造上也是一样，拉美文学的先锋性一直都很强。我于是想到，我们现在也是种被麻痹的状态，虽然都很年轻，但是先锋性非常差，甚至有很强烈的保卫旧价值的冲动。对所谓时代精神、外部世界的微妙趋势，洞察力越来越差。害怕破坏，害怕方案不合理。先锋和创造，有的时候就是要有一点「为了不同而不同」。保留一些对矫枉过正容错的能力和心态，帮我们打开脑子。
2023.3.20 AIGC 才是真正的 Web 3.0
「当人类将生命的力量不断注入自己创造的机器中，也就意味着人们需要不断放手。
这是一个不断失控的过程。」
2023.3.19 在浙江中医院推拿室等人的时候悟到的
语言的边界外，是全力以赴。论断左右互搏，人首鼠两端。随意选择左或者右，全力去做，「全力」也能成为输入的变量，左右语言所能建造的秩序。打破语言建构的虚幻，就用稻盛和夫的方法。
中医爱说思虑过重，不是在思虑中沉沦丧失，而是在思虑中奋进。一种意识或者方法，长久躺在神经网络原本连接的陈旧节点，不是被思虑发现，是重新涌现。
所以说等人就像在喝酒。
2023.3.15 做内容产品，个人心得
分为做产品和做内容两部分。
关于做产品
- 产品是容器，所盛放的内容是关键。容器本身只占一成。
- 容器的设计为所盛放的介质特性决定。
关于做内容
- 先建立对方法论的意识，再辨析对不同方法论的选择，然后克服方法论。甚至需要克服理性。
- 做内容，不是满足用户需求，不是创造价值，是热爱、激情、创造、ego 等。是创作者 > 消费者。
- 体裁是产品容器中更小的容器，体裁需要服务内容。不能本末倒置。
- 做下里巴人，即规模化可复制的内容，从找人群开始，然后找到类型，严格遵循类型套路。举例，工业生产推理悬疑、玛丽苏小说、好莱坞英雄片、流行音乐等内容类型。
- 做阳春白雪，即打动人的内容，从美学开始，从偏执开始。
以上为即兴判断。
2023.3.1 土星照命
“在土星的照耀下来到这个世界，它是一颗运行缓慢且迂回，在宇宙中搁置停留的行星。”
一种审美趋向。
带着迟缓和犹豫不决的气质，追求“失败的纯洁和美丽”。
2023.2.25 还是灵隐寺好
径山寺里有卖手调咖啡、哈根达斯冰淇淋，门口供奉关公造像。硕大而现代的素食餐厅，巨大的屏幕轮播，大和尚弘扬社会正能量，当地有为的民间企业家捐款重建径山寺的善举，地方政府称赞寺庙重建对周围民宿旅游、房产经济的拉动。江浙的寺院建制甚至都如出一辙，前中后三间大殿各司其职，游玩的流程标准得板板正正。
本雅明所说的光晕，在当代社会真的太难寻找了。
2023.2.4 巴黎复辟
东信和创园元宵节搞了一集市，无聊去逛了下。集市乏善可陈，逛了逛园区。走进一咖啡馆，灯光昏暗，暖烘烘的澎湃气氛扑面而来。有人端坐在中间小圆桌旁写生，画咖啡馆的场景，有人独坐，在翻看一本纸质书。走出来，有中年男士背着吉他，站在一回环露台上，戴一顶白色的宽檐英式帽，面前放着一杯未喝完的咖啡，对着路上弹唱洋文音乐，面前的小路上没有行人，他在弹给谁听？天色阴冷。我惊。
2022.12.31 用宏观抚慰微观
瘟疫期间在病榻上，最适合重读枪炮病菌与钢铁，让肉体的病痛在人类进化的宏大叙事中合理化，获得一点阿 Q 式的疗愈。
2022.12.23 警惕 meme
冬阴工、阳康、大白、🐑、决赛、郭襄，日常戏谑的网络文本瓦解严肃性讨论的可能，让儿戏般施政的时疫政策无从反思。
2022.12.18 如何在 WEB 3.0 时代过上 WEB 1.0 生活
指南开始。
- 将宽带切换成中国电信，以合法拥有公网 IP
- 注册一个域名，以及一套 SSL 证书
- 升级路由器，刷 openwrt 或梅林
- 改换宽带拨号设备至软路由
- 实现公网 IP 实时绑定至域名
此时自外网可访问家庭网络。
- DIY 一套 ITX 小型主机，作家庭 NAS
- NAS 刷黑群晖系统，并注册端口转发，以实现内网穿透
- 安装 Docker
- 部署 PHP 7.4、PostgreSQL等服务器依赖
此时拥有了一台私有服务主机。
- Docker 部署 Tiny Tiny RSS + RSSHUB
- 手机安装 RssBud + Reeder 以连接自建 Rss 服务
- 将散落在不同渠道的内容源，以 RssHub 约定的规则逐个解析，部分墙外 Feed 涉及 NAS 的整机规则翻墙
- 将按各种语法特例解析好的 RSS Feed 添加至 Reeder
恭喜，此时完成了WEB 1.0 初步复辟。
WEB 1.0 生活大致长成这样 👇🏻
如果简单这么定义：
Web 1.0 展望一切互联，再也没有孤岛了。RSS 给予消费者内容选择权，内容通过 RSS 被抓取和访问：Google Reader 的放弃，已经宣布这种主张的死亡。
Web 2.0 开启了平民主义，深刻改变了世界的景观。迎来一个个孤岛平台，狂欢式的、民粹的广场社交，微博、抖音。
Web 3.0，据说正在迎来全新的、去中心化的创作者时代。
那么请听题：
- 对产品设计者：内容消费者不需要选择？追求对内容源的控制，只是一种廉价而普遍的熵减妄想？
- 对消费者：是否发现比垂直更重要，丰富比深度重要？
- 对创作者：选择自己的听众真的那么重要吗？
- 对哲人王：对秩序和简单的追求，是否是一种鸵鸟式地对复杂的逃避？
2022.12.1 暴雪总在城西降落
雪/作为奇观
在具体和文本两个意义里
同时扑向我
望向雪
也望向望向
然后得以掌握雪
2022.11.27 一个虚无主义者能做的
浪潮来临时，一个擅长左右互搏的合理化大师，克服冷嘲热讽的冲动，保持岁月静好的心态，闭嘴 —— 就是最大的贡献。
「今年，希冀幸福将是徒劳的，通过工作去建造幸福才关键。不要希冀任何事，而是要做点什么。不要等待着他人从头至尾地构建你的命运，尤其是当命运仍掌握在我们手中。《共和党人晚报》今年不会祝您幸福，因为它知道您的身体和精神正在经历重创。但它需要您保持必要的力量和清醒，去努力维持您自己的宁静与尊严。」
2022.11.16 「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官方语境中这种成年人的话术，甚至会让我们感到陌生。这不经意揭示了事实上，我们和政府从来都是巨婴与家长的关系。
现在家长同志厌倦了，要摆烂了。
2022.11.07 2022年，装逼的人都去哪了
困扰很多年的问题。
不到十年前，陌生人创作社区 - 装逼犯集散地豆瓣/知乎前仆后继，如日中天。人介绍自己时，恨不得附上豆瓣/知乎个人主页。
这些人这些需求，在21世纪20年代都去哪了？
是都被字节消解掉了，连人带需求，都被信息流喂撑了？
再也没有爱装逼的人了，还是没有装逼需求了？
还是说20岁的青年已经不需要通过公开网络面向陌生人装逼了？
自然也还是有产品在勉力支撑（即刻），但是需求量级，似乎已经下降了两三个。
再也没有苦闷的创作者了？
2022.10.14 暴力保卫信仰
民主和自由，不深究概念本身的模糊和复杂，文本上已成为基督教在当代下的蛋，包装在西式生活里的新宗教，跨国公司们是新世纪福音战士。西风东渐，抽象化了的传教士，在世界燃起新十字军东征圣战，暴力护卫「民主和自由」信仰。
东方人大概真的很难完全克服一神教在观念上的冲击，囫囵吞枣，消化不良。话说回来，观念的执真的很强烈，强烈到让人可以合法随意动用暴力，把观念相左的人在物理上抹去。
孔子和十字军是不可调和的。
2022.10.11 冷酷有情
「我们应该鼓起勇气，但并不是那种盲目、轻浮、短暂而充满激情的勇气。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冷酷、坚定而又持久的勇气，一种芮德娜式的勇气：「充满力量」，「从不抱怨」，「没有自责或自怜」，也没有幼稚的希望或梦想。」
2022.10.8 做产品经理，是做产品，不是做经理
最近写环评，突然有感，「真正的」产品经理很难做。刚摸到产品经理的门，就已经疲态尽显，脑力跟不上。于是有以下胡思乱想，纯做即兴判断。
-
世界是现象学的，不是经典力学的。规律是散点的，能被感知的只有「现象」，没有「本质」。
可能被胡塞尔洗脑太多，对「本质」的认知和探究充满怀疑。说不上来这是种反智，还是因缺乏建构训练带来的怀疑习性。 -
建构「方法」，是用于理解，还是用于创造？
从已成功的产品脉络中总结出理论，固然能帮助把握它们。然这种「把握」的价值，是建立秩序感，满足人的熵减本能，还是真的能帮助创造新的产品？如何判断理论是解释性的还是指导性的？
林林总总的理论模型，对产品成功率似乎影响不大。人们很喜欢强调一个成功产品的天才之处，似乎就是为了说明「本质」的不可知，需要借助通灵的方式通达。 -
清晰的产品「定位」和需求「边界」，是现象呈现还是客观规律？保持产品意图清晰，是表达的方法还是创造的方法？
似乎是前者，表达的连贯和强化，产生了「清晰」和「取舍」，但创造本身却很可能又是繁复的。一味强调简单作为创造原则，容易带来法西斯一般的索然无味，丰富才能处理丰富。
古茗的巨大奶茶杯设计，沟通了「用料很足」的信息，理想的后排温奶场景，沟通了产品「家庭定位」的信息。沟通是第二步，信息是第一步，信息本身的质量决定了成败。如何找出有质量的信息？ -
非爆到爆的变化关系不是线性的。越过阈值，接下来是爆发式的跃迁（和随之而来短暂的生命周期）。
原理：消费意味着决策，面对普遍的决策压力，从众是人最好的信任建立方法。用户愿意使用更多的能量，躲避挑衅，躲避思考，躲避决策。所以奥卡姆剃刀大行其道。
创造爆品作为一种方法，是方法之一。从出爆到稳定的输出，考验的是公司组织作为一个产品的能力。想想喜茶、一点点、古茗、茶颜悦色，方法和生命周期各不同。 -
人人都是消费者，但不是「好」的消费者，更难说是「产品经理」。
识别自己的需求都是困难的。消费决策场景中，不经过刻意训练和思辨，往往很难清晰地感知自己的需求和决策点。总体来说，消费是盲目的。
好的消费者，清楚识别自己的需求，清晰认知需求背后的意图。决策购买一辆车为例：为什么这辆，为什么这个车代表的需求集是重要的，需求背后代表着什么场景，这些场景代表着什么重要的生活实践，为什么这个品牌是重要的，品牌背后代表着什么欲望。
好的产品经理，先得是好的消费者，而后进一步，根据自己的需求，组合出产品提案，并能推导至更普适。譬如，思维训练1：等奶茶时思考，再做一个新奶茶品牌，用什么方法做？如何进入一个低门槛高利润的品类？思维训练2：选车的时候思考，在外部环境变量清晰，趋势显然的红海新能源赛道，如何做出一款新爆品？
2022.10.2 我知道中年降临，并不悲伤
钓鱼和禅修进入朋友圈的时候，感到中年真的降临了。仁波切真的言之凿凿地作用在身体上，指导中年朋友们用精神凌驾物质，我突然觉得成为一只普信男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普通且自信 —— 多好啊，朴素又闪烁着一丝智慧。可以说，就好像「蓝色大门」里面演的，十几二十岁，总在要憋什么大招，干点什么事情的脑子里，「此时此地」是需要被克服的对象。而忽然在三十岁一瞬，轻盈地一跃，纷纷在深夜钓鱼或「手机关机失联勿念」的国庆七天禅修乐中得到了拯救，开始满不在乎所谓世俗眼光，千奇百怪地平庸着。并在文本上赋予这种不以为然的姿态，一套内心富足充盈和终于回归自我的中年马杀鸡。有的时候觉得青春期看起来百家争鸣，实殊途同归，像沙漏般，终于汇聚成同一个平庸模样。如果我们真的得以越过一道刀锋，穿过这道窄门，进入中年的广袤之地，才会知道真正的游戏，真正的哲学，刚刚开始。
2022.9.17 被无聊惊吓到
核酸越做越浅，一张口就结束了，只在舌尖蘸一下棉签即可。排队也一样，测体温一扬手就过，口罩半挂，前后距离甚至很难说有半米。所有人心照不宣，得过且过。任何常态建立之后，最不需要教学的就是敷衍。
2022.8.31 天上大风
来杭州十四年，第一次乘西湖船路过湖心亭。石碑上刻乾隆御笔「虫二」，经提点，才明白是「风月无边」之意。
一夜入秋，空气立马就浮动起不知从哪飘来的桂花香。杭州的秋天，等于平湖秋月、满陇桂雨、桂花点心。同时也开始在文本里怀念郁达夫、故都的秋，「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2022.7.8 安倍
透过屏幕反复目击一个人类被近距离多角度射杀，天之骄子产品经理们苦心经营的评论产品里一片叫好吃席声。文明向后，加速倒退到中世纪，科技向前，互联网全球化狂飙突进，与现实世界逻辑平行，独善其身。
这个时候我选择去游泳。在浪潮汹涌的时代，击水不是为了消遣和消暑，而是诺亚方舟永不降临的寓言里，每一个人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
2022.6.14 马刺队训
「当一切看起来无可挽回之时，我跑去看石匠重复捶击他面前的岩石一百次，而那块石头连一个裂缝都没有露出来。接下来的第一百零一次捶击之时，此石一分为二。不是因为这一次捶击，而是因为你的始终如一。」
寓言的魅力绝不在于它尝试揭露的所谓真理。
2022.5.24 王心凌
「当下的日子乏味到全靠过去硬撑了，听千禧年的音乐，看九十年代的电影，读20世纪的书，和八年前的老友聊天，想三五年前的事儿。总之，是没法活在这种当下的。 」
2022.5.13 不带入下一代
「几乎所有小孩都幻想过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令他们伤心的大人，因为孱弱的身体和尚末成型的社会关系令他们只能了结自己，从而激发强者的懊悔。
一个人的童年时期因为缺乏多维的工具，往往更加充斥着对死亡的迷恋。当看到“最后的一代”（后面必须跟着一个得体的“谢谢”）震荡出如此强力的回声时，我突然发现，即使此地人们终于摆脱宗族、伦理的种种束缚，费尽心机建立了自己的生活，拥有了独立的社会网络，进入了巨大的企业机器开始劳作，我们手里珍爱的玩具也依旧能在三十、四十、五十岁的时候被一只大手轻易夺走。
于是，遥远的来自童年的记忆一路回响到面前原来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小孩，而我们最后能做的竟然还是五岁时候的那个反应：关掉开关，潜入水中，等待风暴过去，然后不再从海浪里抬起头来。」
2022.5.12 汶川
早上的防空警报听着像一阵阵呜咽。
站在2022年回望2008年，14年过去了，世界好像没有变得更好，更使得08年才像是黄金时代：80% 的香港人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北京夏季奥运会开幕，张一鸣加入王兴的饭否，iPhone 刚登上舞台开启移动时代。
2022.4.28 在全民核酸和常态静止时代
每个人都应该重读福柯，福柯才能救中国。
2022.4.22 善是平庸和空虚的
朋友圈刷屏四月之声的感受：掩藏在乌合狂欢下的是被情绪驾驭、表达与对个体社会身份的自以为是、怯懦、平庸性情，诚实反而像凝视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2022.4.10 互联网是人类走的弯路
前些年还有不合时宜的讨论，到底是国进民退还是民进国退。这几年想都懒得想了，甚至连讨论本身都不存在了。技术就像政治一样，每个人不可能不参与，不可能中立。
2022.3.22 必须保卫生活
下面这张传单，出自清华大学学生手里（而不是北大），大学还有点大学的样子。自叹弗如。
p.s. 当下连阅读福柯可能都是违法的。
公开的法西斯主义被消灭已有近80年。对现代人来说，“法西斯”这个词已然退化为一个用于一般化政治攻讦的贬义词，而失去任何具体的含义。
但与此同时，法西斯主义并没有真正死亡。与过去公开的阵营对抗不同，今天的法西斯主义以匿名的方式渗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以“习惯”的形式侵蚀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道德。
在这种隐秘的侵蚀下，我们变得冷漠而残忍，以他人的痛苦为乐，在其中汲取虚幻的优越感。我们沉醉于空洞的宏大叙事，用想象的集体胜利掩盖对自身命运的无力和绝望。我们为仇恨言论所吸引，自以为能在丛林竞争中获得优胜，而对“自由”、“民主”、“平等”、“正义”这些保卫自身的价值嗤之以鼻。
社会的撕裂、对未来的绝望、道德的沦丧，我相信这已经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体验，无论你抱持何种意识形态。
但还没有到投降的时候。现代的反法西斯斗争，将是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不是对他人，而是对自己。为了从法西斯主义手中保卫我们的生活，我们必须要向自己宣战。
我们要战胜被结构性鼓励的懒惰。要超越容易获得的资讯、观点和知识，去主动地建立反思性的认知方式，以独立、自由的人的姿态面对社会。
我们要超越宣传、惯习与偏见，去认识具体的人，开放地面对每一个群体，从而体会到这个事实：人与人的共性远超过被夸大的异质性。
我们要保持心灵的开放，保持改变自身的能力，让求真意志超越无益的自尊，用真实的尊严保护自身的完整。
最重要的是，要允许自己保持无力。在强制性的权力面前，个体无力掌控自身命运。这的确是绝望的情境。一种选择是将自己的大脑改造成强权的形状，以营造狐假虎威式的权力感。而我宁愿保持自身的无力，暴露在绝望的处境中以保卫更重要的东西—我的道德、我的良知。
同学们，行动起来，保卫自己，保卫社会，保卫生活。
2022.3.18 培训中想到的
表达欲在急速消退，强迫自己记录一点，表达一点，是在与这种衰老负隅顽抗。
成人教育的边界很微妙，游离在激发和规训之间。教育，尤其非技能类教育，动机和合法性值得讨论。权力结构从哪产生，得以让一个系统或者一群人，获得教育、要求、规训另一群人的权力。
培训结束时，不管是百阿还是侠客行，都有所有人围坐谈感想的环节，参与者都有争相掏心窝的冲动。在这种场合，脑海里有股挥之不去的羞耻感：来自多年前大学军训结束送教官的那天，广场上年轻人陷入狂热自我感动的现场。这个画面摧毁了我参与群体谈心活动的能力。在喉咙和大脑间，长出一个刻奇审查的器官，表达开启前，请务必路由通过自发审查的认证。另一个叛逆，来自对卢梭的叛逆。为什么真诚高于一切？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就自然获得了道德的权力。不去说这种真实的可疑，让自己表现得真诚，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我感动。
2022.3.4 把相机裱起来了
2022.3.1 物性在凝视中显露
相机坏了，这支相机用了大约十年，几乎每天带在身边。为了方便随手拍，还做了一些改装，切掉了军舰头，单独做了顶盖板，看起来更小只。常年转接一只手动镜头，光圈调很小，这样不怎么需要对焦，拿起来就可以拍，有点手动 GR3 的意思。十年间，从欧洲留学到北京工作，而后换工作到上海，最后回到杭州定居，从二十岁走到了三十岁，用它拍了大约十万张照片，翻看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寻常到无聊的照片。转念一想，寻常确实是生活的主体，甚至是生活的全部，回忆的时候，就好比房间里的大象，不会想到每一天原来都曾是那么寻常地过的。潜意识里，却总觉得是在为某些瞬间活着，我们一直在等待着那些个瞬间的降临，甚至为之甘愿忍受一辈子的乏味 —— 大部分的日子都如此乏味地不值一提。
2022.2.17 凛冬已至
裁员的故事满天飞。
没由头想起一段话：人们崇拜资本所具有的勃勃生机，崇拜其神话色彩，崇拜东京地价，崇拜奔驰汽车那闪闪发光的标志。
2022.2.1 我喜欢中国国足
国足才象征着世界的真相：就算我们全力以赴众志成城，很多事情没办法就是没有办法。这给只要努力定能做到，人定胜天的主旋律，迎头痛击，赐予我们少有因清醒而恍惚的不适时间。
2022.1.28 技术解构神话
摄影技术发明之后，尼斯湖湖怪就消失了。哪吒在B超的照射下，提前安排药流介入，优生优育。人的视野里惨白一片，神话和传说没有藏身之地，现当代是人类历史上，最无灵性的时代。
2022.1.22 富士揭了当代摄影的伤疤
富士一年一度的街头霸王摄影赛，公布了最后的获奖名单，引发了巨大的争议，让沉寂的摄影圈进入大众视野。就像第一届色影无忌新人奖一样，再次揭露了大众与当代艺术之间巨大的鸿沟。相机厂商组织摄影赛的逻辑，本是面向器材消费者，选择运营街头这类低门槛的摄影类别，是为了吸引爱好者关注和参与，以推动器材销售的市场，实质应是对大众审美的提纯和迎合。索尼和苹果每年办得四平八稳，最后获奖作品，传统摄影几要素，构图色彩技术意韵都有商有量，是大众消费者们能接受的最大公约美学，譬如这种。今次的富士街头摄影评选玩大了，非常浓烈的评委意志，选出来的冠军，也是最近几年当代摄影圈内，以直闪为代表的的冯立王轶庶的显学风格。也许真的是想让街头摄影回归到森山大道的传统中，让最后评比结果的呈现也是对大众审美的一次挑衅。大众得以重新意识，街头摄影不是关于精美和技巧，也不只是决定性瞬间，还有不悦、狂乱、尴尬、隐蔽、智性、沉闷。街头摄影的本质是挑衅。
这如果换做三影堂来办，可能没有这么多争议，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关注。富士作为消费者品牌，太高估了当代摄影艺术在摄影爱好者中的影响力。实际这两拨人从来是各玩各，爱好者们有单一的审美追求，糖水、人像三要素、风光，研究构图、器材、技术。当代摄影则有着进军当代艺术圈的野心，观念、情绪、行为。消费者品牌不服务好自己的客群，而去攀附「艺术」，自然是骂声一片。最终的最终，则又一次呈现了当代艺术与大众传媒之间严重的对立。当代艺术「看不懂」、「不明所以」、「故弄玄虚」，已沦落为大众嘲讽和不以为意。在大众媒体统治的年代，当代艺术只能躲进小楼成一统，孤芳自赏了。
2022.1.15 你一定不能错过天目里美术馆的开馆展
在北京待了四年，住在望京，离798、草场地都不远，周末的时候，步行穿过京密路去央美附近玩，看看画廊常设和新设的专题展，北京总是很蓬勃、草莽但是很有活力。后因工作原因，搬到上海，周末基本把上海美术馆跑了个遍。西岸艺术生态很成熟，上海市民文化很浓郁，艺术在上海，就不是个专门的行当，成为市民文化的一部分。再后来，搬回到杭州，大学在杭州读的，对杭州算是熟悉了。区别北京和上海，杭州有种秀丽和避世般适当的距离。但杭州的艺术展览生态，真的是乏善可陈，很长一段时间，每个月去上海一趟，看看上海的新展。除了浙美，杭州还没有为人熟知的展览空间，但浙美，常年也都是文物中国画常设，和当下距离感过强了。作为一个定居杭州的市民，长久希望在这座城市，也有属于自己风格的、适宜的美术馆，所以说，天目里美术馆，真的期盼很久很久了。
之馆在杭州的亮相，开馆展在语义上像是玩了个耐人寻味的语言游戏。从无到有，对杭州来说，何尝不是久旱逢甘霖般，当代艺术场馆的从无到有。而用「无」对当代艺术的呼应，也很值得琢磨，杜尚以后的当代艺术，主旋律是解构的手法和元叙事的观念。对解构本身的注视、对「本身」本身的打量，用「无」来归纳和总结，还真的能串接起来。经过种种主义的洗礼之后，艺术面对的真的也是所有传统被解构后的无所适从，废墟一般的现状：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就好似本次展览中，基本上找不到架上绘画的影子。从无到有，也是对当代艺术现状的描述，要从这种无中找到一种建构的方法来。开馆展从很多方面都打动了我，让我觉得整件事情是是圆融的，从结构上是精巧的。
推荐三个最喜欢的作品。
13 一个现成物作品，超市的购物篮，里面放着汽油、棒球棒等等。中间蕴含着奇妙的冲突，暴力似乎是可以逛超市一般，触手可及，随时可选购。语言上也有层趣味，一篮子暴力，暴力似乎是工业流水线生产的标准解决方案。进一步，因为这物件放置在了美术馆里，它获得了类似雕塑的权力，对它的观看多了种意义，需要煞有介事地观看。同时开始思考为什么它值得被打量：这是种经典的杜尚式趣味。思考为什么美术馆赐予它被煞有其事观看的权力，如果马路边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物品，同样的一群观众路过，可能认为是垃圾，不会认真看上一眼。只有在美术馆，它被认为是件值得观看的作品，这是美术馆系统掌握的权力，这个权力是如何获得合法性的呢？这个作品给我带了一些额外灵感。摄影实际上是可以把美术馆解构的手法，现成品不需要进入美术馆场所才开始被凝视，摄影天然地就拥有这种权力和自由。在日常中寻找那些值得煞有介事注意的对象，凝固这些片段，供大家观看。这种选取，就是策展。摄影可以将美术馆权力下放到日常，搬到日常观众的眼睛中。
18 一直很喜欢杉本博司，最喜欢的是《海景》。《海景》的冲击是哲思和智性的审美，远古人看到一片什么样的海？非常喜欢。展出了一张剧院的原作（疑似），第一次看到原来原作尺寸是非常大的。剧院作为意象，是人持续凝视的场所，这个作品对我来说，是对凝视和时间的思辨。我们观看一幕电影，或许长达数小时，如果我们在时间上观看，而不是从视觉上，数小时反复投影显影，其实只是一片空虚和茫然。我喜欢这个作品，在技法上，选择使用大画幅长曝，似乎就是在和人一道凝视，最后呈现出来一片白光，也只是一片虚空罢了。技法与主题非常契合，作品圆融的气质，从中找到温和沉默悠长的意蕴。
22 从电梯出来，只要出来，有一些假装成保安的人员，突然开始舞动，一边大喊，this is so contemporary！一面狂舞，给观众一出电梯就惊吓。观众行走在美术馆中的小心翼翼和美术馆展览的煞有介事，都被这种嘲讽的语气打破了：「呵，这可太当代了，这就是当代艺术，我可欣赏到了！」我特别喜欢这个作品，这中间有种非常急迫的冲动，要把美术馆打破，打破这个如同神殿般不敢高声语的场域，中间有一点嘲弄。但本身又呈现为一件作品放置在这个系统里，被当做观看的对象，被反过来规训，很难说中间是否有种复杂的无能为力，和浓重的自我嘲讽。观众感知到中间的嘲讽与作品本身作为存在对本身的反对，又能呼应开篇展览致辞中提到的宋飞传的元叙事，让大家看到达达之后一地废墟的现状，和大写的「艺术」自身合法性的窘迫。
2022.1.8 《雄狮少年》作为一种新类型片
最近这几年，地方文化抬头，电影院里最近火的几个片子，都是要套上些地方文化、方言的狮头，来让大家换换口味，颇有八十年代寻根文化复兴的意味。面子自然是噱头，是趣味一种，主食里的佐料。看罢电影，我们自然不可能期盼舞狮文化当真卷土重来，亦或粤语成为中国的新普通话，佐料不能代替主食，但雄狮少年的「里子」，也让我琢磨了好一会儿。
动画电影，有种超现实的语境，每每在各种漏洞百出的时候，就安慰自己，应该在超现实的设定中去理解这些安排。中间说道李白的时候，一边上头得头皮发麻，一边尴尬得发麻。一面感叹，我们从来也不敢在大街上，大声地喊出李白的诗句。也许只有在电影院中，才有片刻浪漫复辟的时刻。受制于尴尬，我们在描绘的时候时常不敢直给，只敢小心翼翼迂回着，让大家自行体会。不敢直接安排角色给出李白的诗句，给出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不敢让少女直接把电影主题一字不差地说出来：要做雄狮而不是病猫。诸如此类，许多直给得非常粗糙和突兀，但也让主题变得越发超现实，变得更宽容，意图不需要揣测，就是用嘴说出来的。
电影当然是个套路电影。也许华语电影是时候增加一种新类型片了，可以叫做燃类型。先刻意打压到极致，而后各种不现实的奇迹，带来一个个昂扬的节奏。在这种非现实中，各种细节都不重要了，职业训练数十年的专业舞狮运动员，缘何突然输给这样的兼职草台班子，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后那一跃。想起来，就好像黄金时刻的日漫，《足球小子》甚至《铁胆火车侠》，都是一副热血向人生发起挑战的主旋律，属于昭和晚年昂扬奋发的气质。就算最后还是回到灰蒙蒙的工地宿舍，继续打工搬砖，但人还是有口气。好像什么都还是一样的，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又隐含着很强烈的悲剧感，这种悲剧似乎是我们之前很少看到的审美。
虽然皮是传统文化，是民间舞狮，是岭南文化，各种浇头往里面加，但内核还是美式的，或者昭和式的。在电影院里看到对人生、对奔跑着冲过终点线、对燃烧自己的歌颂，即使最后生活还是一地鸡毛，但心灵总是得到了按摩。至少在电影院里，我们还能有片刻这样的安慰。
2021.12.19 合理化作为消亡的一种方法
左右互搏作为技法，将人推入无所适从的深渊。
2021.12.8 工作三则之法西斯
我感觉到，复杂问题不能追求简单解：这对从小在优雅的经典力学教育中长大的一代人来说，一定很难接受。我们总是在追求掌控感 —— 通过整饬的项目管理，优雅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倡导简单直接的企业文化。努力把简单和秩序，归纳到美学管辖的范畴。
对虚与委蛇的鄙视，对复杂和混乱的批判，这其中很难说没有蕴藏着法西斯的思想。类似通过拳头来解决争执一般，选择说理总是低效混乱，直接诉诸暴力是最清爽、逻辑最简单的。对复杂和多元的拒绝，就好似提倡使用暴力解决争端：执着于使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处理复杂问题，是种法西斯倾向。
2021.11.28 工作三则之无我
据我观察，众人眼中优秀的人，在工作中，都有点这种气质：情绪稳定，效率高，超然，即使遇到旁人认为很扯淡的事情，也必能心平气和、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梳理、推进、协调，保持客观。日本人很喜欢提倡工作中的匠人精神，甚至有自虐般的工作道德。稻盛和夫，拼命工作，在工作中修行。做寿司一辈子的匠人，毫无情绪，说道工作就是生命的全部。很难说，工作中哪些是他们自我的部分。许多企业家在接受访谈时，类似独裁者般常说到，自己是无我的，生命只有事业。我是相信的，他们一定也是如此这般同时相信和践行着。
我有这样的观点：工作应该是人的手段，而不是人的目的。所以工作中需要有「我」，而不是无我。在工作中燃烧自己，把客观的事情做成，不在乎个人得失，在我看来，实质上却是「人」的死亡 —— 上帝借人之手，将事情做成了。事情是上帝，人反而是工具。
2021.11.18 工作三则之海瑞
干好工作的技术：研判数据，洞察，思考，假设，验证，或收集灵感，大胆出击，小心求证 —— 都是容易沉淀成方法论，并被鼓励持续自省的显学。在反思的自觉中，获得精进，并在实践中，得到强化和验证，继续投入再生产。但工作的风格，却很少被当做审视的对象，以类似技法的方式，被认识、观察和反思。
最近由于超负荷工作，在与需求方的沟通中，常常以坦然到令人愕然的姿态拒绝需求。在这种果决的坦然中，仿佛获得了正直简单的审美。这种海瑞式的自我陶醉令我满腹狐疑。尤记得在入职时，对阿里提倡「直言有讳」的看法 —— 实质是对少年心气的油腻嘲讽。最近却获得了另一个角度：直言不讳，也是对复杂问题缺乏综观，或是对不擅长腾挪的鸵鸟式处理方式。
2021.11.3 搞点心灵鸡汤
「最光辉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的那天
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
以勇敢迈向意志的那天」
2021.10.12 从雪山回来
从雪山回来，话变得很少。从杭州到成都到康定到新都桥到上赤吉西村到贡嘎，再原路逐步严格返回，有时候我在想，这也是一种攀登。在川西行走的时候，视野里总离不开悬浮在半空中，在白云上时隐时现的贡嘎。生活在这么一片围绕着雪山的土地上，我也感到恍惚了，仿佛被神山统御了。在这里，科学都是没谱的事情，就说天气吧，云层都只在雪山的半山腰盘桓，是雨是晴，都只能是山说了算，手机APP里面的天气预报，于是就没有准确过。我们费尽时间和金钱，攀爬到离雪山如此之近的地方，可雪山总要笼罩在云层中，是否要向你展露它稍纵即逝的金顶，也是它自己说了算。在徒步中，我甚至期盼抵达时最好乌云密布，突降狂风暴雨：这才是全知暴虐的神，赠予人定胜天自大狂妄现代人的讯息。行走在被神山统御的土地上，我只能全身匍匐在它的面前，俯首帖耳，温顺，一面望向未知，感受被失控所掌握的陌生和焦虑。就好像回到上古时代的三星堆，在古蜀国，人们崇拜鱼和鸟，对自然无条件呈上恐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2021.9.15 被 sketch 驯化
十一计划在川西徒步露营，高原登山徒步，雪山野营过夜，各有各的知识，最近就一直对要准备哪些物品感到焦虑。收集了一些信息，而后不管是整理成表格还是列成物品清单，都无法让我有「确定了要准备什么物品」的感觉。
昨晚在画原型的间隙，用 sketch 拼了一下，发现这种焦虑就被解除了。好像信息得到图形化之后，就完全被消化和把握住了。由于日常高强度地使用 sketch，它仿佛已经占据我大脑皮层某个区块，完成了对我的改造。我对信息的处理和表达已然高度依赖工具，sketch 奴役了我。
2021.8.16 卢梭卷土重来
所有的罪行都可以原谅或者理解，只有「虚伪」是至高的败坏，甚至超越了道德判断。真小人远比伪君子更容易被接受：表现得真诚似乎比想做一个好人更重要。
2021.8.12 我们不期待好事发生
瓜是发生道德败坏且社会影响大的事件。吃瓜就是围观的时髦说法。在围观中滋生对新瓜的期待，甚至兴奋。日常抱有吃瓜心态，是指在潜意识，每天都在期待着坏的事情发生。吃瓜是社会滑向普遍恶的动力。
2021.7.30 安稳地去中二吧
中二才能改变世界。嘲笑中二是油腻和世道变坏的开始。
2021.7.9 以万变应万变
ata 无意看到篇文章，有感而发。
我们以为知识的反义是愚蠢，而掌握知识就掌握了道德优越：知识比愚蠢好。
文中这个例子，在与周遭交互时，人的懊恼、愤怒、羞愧、尴尬似乎都消失了，有价值的是条理的、冷静的、旁观的、科学的、可复用的。人的感官让位给理论感官，即人不是通过自己的器官在感受，而是通过所掌握的理论在感知。
在阅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得到这样的启示：系统知识、科学训练，是一种异化人感受力的愚蠢(stupid)。现代教育企图让人掌握「批判性反思」，通过给所有人提供稳定的理论「工具箱」，让人习得一个稳定不变且千篇一律的视角：客观、科学、冷静、理性、旁观不参与。人是理论世界的一环，且是可以被替换的标准件。所以说，科学的认识论是虚无主义的。理中客是最大的愚蠢。
当然这里的愚蠢（stupid），不含有道德层面的意思。参考 stupid 的词源：
当我们逃到通过系统化知识构建的理论感官里，就是逃进了这种安全和温暖所提供的「呆板」、「迟钝」、「不知变通」、「缺乏锐利的思维」、「容易被变化惊呆」，就是 stupid。对系统化知识的追逐，是古典地对流动性、对变化的恐惧，企图通过系统建构严密的知识之网，让人躲藏在知识的洞穴里，不直接感受世界，以不变应万变。这种「不变」就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枯燥、世界变得如此单一、周遭充斥如此多愚蠢的主要原因。
2021.6.30 时间没有在流逝
一般而言，人对累计时间的感知，随年纪越长越来越不显著，即 40 岁和 50 岁区分不大，70岁、80岁、90岁更不明显。
可以认为 sum(t) 与 t 为一个对数函数，如下：
而另一方面，年纪越大，感受到时间流逝速度越快。工作之后时间似乎迅速提速了，而中学小学总是显得特别漫长。三十岁看近五年，对比二十岁时回顾过去的五年，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感叹，时间是越来越逃去如飞了。
可以认为 Vt 与 t 为一个指数函数，如下：
而时间累计曲线（对数函数）的求导，即为时间流逝速度曲线（指数函数），即：
综上，得到时间是个常量，从来没有流逝过。
2021.6.18 梦之飞鸟
“人类在文化领域的成就，包括哲学思想，都归功于我们拥有深刻、专一的注意力。只有在允许深度注意力的环境中，才能产生文化。这种深度注意力却日益边缘化，让位于另一种注意力——超注意力（Hyperaufmerksamkeit）。这种涣散的注意力体现为不断地在多个任务、信息来源和工作程序之间转换焦点。由于这种注意力不能容忍一丝无聊，因此它也绝不接受一种深度无聊，而这种深度无聊恰恰对于创造活动具有重要意义。瓦尔特·本雅明把这种深度无聊称作“梦之飞鸟，孵化经验之蛋”。如果说，睡眠是身体放松的最高形式，那么深度无聊则是精神放松的终极状态。一味的忙碌不会产生新事物。它只会重复或加速业已存在的事物。本雅明哀叹，由休息和时间构筑的梦之鸟的巢穴在现代社会日渐消失。再没有“编织和结网”的活动。无聊是一块“温暖、灰暗的布，里面却有耀眼夺目、五彩缤纷的内衬”，“当我们在做梦时，我们便包裹在其中”。我们置身于“它内衬上的阿拉伯式花纹上，感到熟悉而惬意”。没有了放松和休息，我们便失去了“倾听的能力”，也便不存在“倾听的群体”。他们同我们这个过度积极的社会是直接对立的。“倾听的能力”恰恰以沉思的专注力（Aufmerksamkeit）为基础，而过度积极的主体无法抵达这一领域。”
“尼采的超人恰恰是疲倦的功绩主体的对立面。超人是悠闲的。尼采反对过度活跃。“强大的灵魂”拥有“宁静”，他“行动迟缓”并“对一切过于活跃之物感到厌恶”。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尼采写道：“你们所有热爱苦工的人，你们热爱快速、新颖和陌生之物。你们无法承受自身，你们的辛劳是一种逃避，是意图忘却自我。如果你们更加相信人生，你们便不会拜倒在瞬间面前。然而你们的内在缺少足够充实的内容去等待——甚至也不能偷懒。”缺少了牵引自我的万有引力，便会产生疾病。每个人都有义务“必须成为他自身”，“只属于他自身”，这一绝对命令取消了联结彼此的引力。”
“世界成了一座百货商店。所谓的共享型经济（Sharing-Ökonomie）把我们每个人变成了售货员，期待着顾客的到来。我们用越来越劣质的快消品填满世界，世界在商品中窒息。这座百货商店和疯人院并无本质区别。看上去我们似乎拥有了一切，我们却失去了最根本之物，即世界。世界丧失了语言和声音。在交流的喧哗声中，宁静消失了。商品的堆积和大众化填满了一切空白。商品占据了天空和地面。商品化的世界不再适于居住，它失去了和上帝、神圣、奥秘、无限、崇高的联结。我们亦失去了惊奇的能力，生活在一座透明的百货商店里，成为透明的顾客，时刻受到监视和操控。逃离这座百货商店成为当务之急。我们应当把商店改造成一个庆典场所，在其中生命才能获得应有的意义。”
2021.5.27 如何让思辨不坠入虚无主义
最近读了一些讨论性别的书，了解了关于性别文化形成和女权主义运动的逻辑。
譬如，男性气质对冒险主义的偏好和垄断，是来自生物学、社会学和经济学的影响。男人和女人的生物构成决定了，女性生育行为是再生产行为，而男性则是生产的对象，所以男性是可以（和应该）被消耗的单位，应该去从事主要的生产劳动，和抵御外族等危险活动。让女性处于被保护的状态，对于群体来说是最经济的选择。在这种背景下，展示有能力和意愿从事危险活动，是男孩成为男性必经的考验，这也解释了长期以来冒险、坚毅、力量在男性气质中的关键地位。
18世纪工业革命，解放了生产力，使得很多生产活动不再需要区分男女。男女的传统分工，即女人负责生育和哺乳，男人负责生产和保护，已经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所以性别的观念开始被审视，社会政治中涉及性别的权力结构，也需要重新被设计，才有了近百年来风起云涌的女权运动。
让我们停在这里开始思考。
当动用生物或者历史的视角，即基因决定论和「自古以来都是」的逻辑，在看似无可辩驳地解释了事实的同时，也解构了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
给定这样的历史背景和种种推论，那么，应该主张什么样的权力分配结构？为什么要把性别观念和权力的错配纠正呢？大部分人可能说因为需要平等 —— 这个似乎是如此自然而然的答案。（什么是自然的，自然是怎么形成的，自然就是应该的吗？）
如果继续往下追问，那工业革命之前的人们平等吗，为什么他们不争取平等呢，为什么我们现在比之前更需要平等，什么才算得上是平等，平等是最好且唯一的选择吗？
很多看起来很自然的观念，都被解构了。又一次站在了马克思所说的，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的旷野上，没有什么要非这样不可了。
反复思辨和追问本质，有时就像是在凝视深渊。解构了一个个坚固的，剩下一地废墟，新的秩序如果没有伴随着建立，就会滑入虚无主义的深渊。
2021.5.18 参观了上海双年展
架上绘画为代表的传统语境里的艺术，已经死亡了。—— 艺术在杜尚后，被消解了。
什么都是艺术，艺术可以是A，也可以是蟋蟀，也可以是呼吸。—— 大众语境的「艺术」，就是能被艺术机构盖章认证，被认为需要煞有介事地观看的对象。
从事艺术的人，也羞于称自己为艺术家，都掩面而逃，坚称自己不是在搞艺术，而是说在做项目，把作品叫做一个个项目。 —— 艺术家就是项目经理。
2021.5.10 平庸是政治家最道德的品质
看巴以冲突有感。
一边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为挽救组阁失败，阻止监察机构对其发起贪污调查，重新树立自己犹太民族英雄形象，挽救摇摇欲坠的政治生命。
另一边巴勒斯坦国内大选举行在即，哈马斯需要塑造对以强硬的姿态，夺取大选胜利，完全掌握政权。
以色列挑选巴勒斯坦人伊斯兰斋月首夜，总统在西墙发表纪念阵亡将士演讲，以一旁清真寺祝祷声太嘈杂为由，闯入伊斯兰圣地挑起事端，并持续强拆驱赶东耶路撒冷定居的巴勒斯坦家庭，点燃导火索。随后哈马斯强硬表态，从加沙发射火箭弹，无差别袭击以色列国土，激化冲突。以色列启动铁穹防御系统，精准拦截火箭弹，请世界观看一出昂贵的烟花秀。
经由本次导弹互射，以色列现任政府在对抗哈马斯恐怖组织防御中，强力展示了保护国土安全的决心和能力，将继续牢牢把控政权。
哈马斯因应对以色列人挑衅，扮演的英勇不屈强硬姿态，博得国际社会广泛同情，将在今年大选中顺利击败法塔赫，成为巴勒斯坦的最高权力机构。
两边政治势力完美默契地合谋，各取所需，而后各自体面下场。
给中东地区留下的，只有渐行渐远的和平，愈发极端的世代仇恨，无差别袭击中无辜死去孩童的遗体，和几万个流离失所成为难民的家庭。
战争中被损害被侮辱的永远是草芥般的平民。
不由感慨，平庸是政治家最高贵的品质。世俗生活最不欢迎有主张的哲人王们。
2021.4.12 182 亿有感
GR 等政府职能部门，在最近的更新中得到史诗级的加强。
2021.3.26 新疆问题：管中窥豹
中西方的对决，事实层面没有争的必要。新疆的事实大概是中国通过行政强制力量，以脱贫或者反恐的动机，世俗化维族人，培训、引导本地人投入到经济生产中，其中就包括棉花产业。新疆采棉曾长期劳动力不足，每年有大规模河南工人季节性前往新疆采棉，而近几年劳动力缺口已基本由南疆工人填补。
重要的是如何看待事实，这其中有很多有意思的观察。譬如对建国以来中国民族政策变化的考察，能帮助理解当下的新疆冲突。
国家本质上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我这样分类现代国家：两种想象，民族国家和共和国家。
民族国家，是因地理限制而产生的种族共同想象。区域内的人有一样的肤色，一样的宗源，一样的信仰，一样的文化，所以被认为是同一个民族。民族构成身份认同，依此区分地球其他区域的人，国家以民族为边界，作为合法性来源。民族国家以亚洲国家、二战前大部分国家为代表，日本、韩国、中亚哈萨克民族、南欧斯拉夫人等。欧洲国家虽然也有明确人种属性，日尔曼人、高卢人、拉丁人、盎格鲁撒克逊人等，但因为频繁通商和移动，文化趋同，民族身份认同很淡。
共和国家，不依托民族概念，靠理念、价值观组织民众。人群因为对同一个理念的认同组成国家，对理念的信仰构成身份认同，以此区分其他人。认同理念的人，就是可归化入籍的移民。二战后大部分西方国家，由于人口流动和经济文化交流频繁，已基本放弃民族国家的概念，以美利坚合众国为代表。甚至到今天，人种学已经变成要被克服、革除的政治正确。
中国人民共和国，在立国之初，实际上是个共和政体，凭借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汉族只是其中一个占比较高的民族，中华文化也只是叙事之一，不是唯一。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和实践，把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合众在一起。国家的合法性来自群体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共产党作为信仰的布道者而合法。
而随着共产主义在七八十年代彻底破产，在邓的个人英雄下，中国和中国共产党向世俗化加速变迁。经过几十年的改开，两代领导人的努力，共产党的合法性解决为世俗化的代表，即所谓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使命是帮助大家脱贫致富，赚到更多的钱。但国家的合法性却悬而未决。
习时代寻求对国家问题的解决，既然不能再讲共和的故事，于是转向民族的叙事，即中国是以中华民族为主体的民族国家，国家使命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宣传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教育，强化国民同一民族的概念，建立国家的合法性。共产党的合法性，不仅来自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合法性，还来自带领全民族实现复兴的使命认领。
这个视角，能帮助理解近年关于中国的很多文化现象，和涉外政策转变，包括国内爱国主义的狂潮、香港问题、中美关系等。中西方所谓的价值观冲突，核心是共和政体和民族政体的政治冲突。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强调普世价值，而中国强调民族独特中国特色。
这个背景下，建国初期制定的民族政策就需要重新审视。我们不再是对多民族有包容的政体，而是需要让所有人归化到同一个民族文化想象，即中原汉文化。少数民族汉化是不可避免的政治任务。
在处理高度宗教化、拒绝世俗化的新疆伊斯兰文化时，这种冲突就表露得十分明显。共产党选择的道路是让维族人先赚钱，让精神生活接受物质生活的冲击和腐蚀，然后主动放弃宗教式的文化倾向。有趣的是，共产党曾经也是个极度精神化的，革命浪漫主义的现代主义先锋政党。在接受世俗化洗礼的几十年后，面对着高度理想色彩的伊斯兰教徒们，一定也百感交集。
2021.2.26 节后返回工作一则
“几千年来，工作一直被视为一种无法避免的劳作，一天结束后，人们只想尽快逃进酒精和宗教的迷醉中。亚里士多德在众多哲学家中第一个指出，无人能在谋生的同时获得自由。基督教又为这种分析加入了一个更为阴郁的结论：工作的悲苦是对亚当和夏娃所犯下罪行的惩罚。”
2021.2.18 现代教育群氓
“要我说，你多半认为钱是万能的，科学是真理，人生的意义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类的目标是生产力发展，宗教是懦弱的人的安慰剂，艺术的作用是陶冶情操，一张图片能代替一千个字，民主是最好的制度，少数应该服从多数，每个人的价值观是相对的，偏见是愚蠢的标志，世界上没有神。”
2021.1.28 过度思考
现代气质最大的毛病不是惰于思考，而是过度思考。
把平常的情绪动机，都抽象成观念，不停地反思、理解和解构，直到没有主张。
而对过度反思本身的反思和解构，又让人无所适从。
2021.1.15 在余杭
没有人在
余杭的街头
拥抱。
2021.1.1 面向人生思辨的目的
是为了找到困惑的解法，然后付诸行动。
还是给现实生活找到解释，得以心安理得地沉沦在庸常里，然后拒绝改变。
2020.12.24 把握西方是很困难的
一件小事。
在荷兰上过一门类似当代艺术思辨的课，讲师拉出一副杜尚早年的立体主义画作，《下楼梯的裸女》。虽然不算名气很大的传世之作，但毕竟是杜尚艺术人生中很重要的、转折点式的作品。放在中国，估计很多学生都有印象。
结果台下，都是如假包换、欧洲本土、受过正统人文教育的白洋鬼子，居然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这幅作品意味着什么。
我们在我们想象的西方概念中意淫西方。我们理解的西方，是我们想象中的西方。我们学习西方，甚至在掌握很多细枝末节方面超过了西方。
西方人的本土概念，一定不是关于如何把握《下楼梯的裸女》- 不是知识性的。那一个东方人应该如何把握西方，如何克服西方？
2020.12.10 tool fetishism
工具是为了更好地创造。在很多内容平台，专业工具测评的账号能击败大部分内容创作账号。这种文化热衷于追捧、评测、比较工具，并把拥有、把玩工具当作工具的终点。不生产超越「占有工具」本身带来的价值，是对工具的不尊重。
苹果极力推崇 design for creator，实质是消费主义对拜工具主义的变现。
2020.11.30 人生里被头条毁掉的部分
最近突然很多人来问我，头条工作体验如何：可能是很多人开始看机会了。
简单分享下。头条好的部分，几乎已经成为当代互联网企业文化显学了，不说了。说个人觉得不好的部分。
不管有意无意，所服务的公司/组织的文化，一定会参与塑造职员的气质。头条早期猛烈醇厚的企业文化，摧毁了部分的「我」。
- 极度理性。
毋庸置疑，对人生影响很恶劣。理性和感受力是天平的两端，待得越久，越有 dehumanize 的趋势。就事论事，事是上帝，人是工具。 - 对混沌和复杂缺乏敬畏。
极度强调方法论，秉持可复用，可拆解，可归因的工业思维，本质和人定胜天的盲目乐观主义是一样的。让人甚至产生人生都是可计划，可拆解，可掌控的幻觉。 - 永远克己，反思。
今天做出的成绩永远是不够的，因为在一个封闭问题下，一定会有更好更高效的方法找最优解。对追求卓越的提倡，落地到微观个体，表现为对自己的不原谅，不放松，不享乐。 - 回避愿景，强调增长。
只要能繁衍、增长，用什么手段、走到哪里去都无所谓。永远追求成长的癌症式愿景，消解了要去往哪里的分辨。甚至「消解」本身也是可消解的，最后走向毫无主张的虚无主义人生。
2020.11.16 成年人的敷衍
很多的工作都是大家为了保住这份工作而做的工作。
2020.10.14 给所有来杭州旅游的人推荐灵隐寺
去了很多次，周末又去了一次。
佛学作为艺术，是非常值得学习的符号学对象。宗教对符号的构造和使用出神入化，更妙的是，这些视觉和造物系统，本身来自几千年自然演化的沉淀，历经数千年时间和不同文化的考验，所以能提炼出很多准确的经验。
譬如佛祖的一个面部微妙神态，或者一个手势，或者对体量的强化，让在这个符号系统内的观看者，能得到很多深刻的情感体验。
推荐：
大雄宝殿背后北向的观世音群像。震撼，不输日本莲华王院的佛海。
华严殿的三尊巨佛造像。有点现代主义的样子。
灵隐寺是我见过活得最好的文物，文物/传统/文化，只有在被使用，有功能意义，才能存续。
相反，文化/传统/文物被保护起来的时候，就是宣告它死亡的时候。
2020.9.25 为什么要出国留学
这是见过说的最明白的。
2020.9.22 从《战神》学到如何成为「The Augmented Human」
两年前买了《战神》的盘，因为手残动作游戏，一直没有拆，上周末心血来潮拿出来玩了会儿，发现个小细节：在剧情推动的过程中，主角的怒气值会逐渐成为一个重要的能力，通过掌握、运用自己的怒气，增强自己的战力。
这个设计很有意思，甚至有点禅思。人实际上，是反过来被情绪控制的，且大部分人在为情绪掌控中时还不自知。更少有人意识到，自己可以、应该通过运用自己的情绪，愤怒、喜悦、沮丧、失望、狂喜等等，来完成平静状态达成不了的事情。人体不需要借助工具和技术，就可以得到增强。
2020.9.2 制定旅行计划的悖论在于
旅行计划的科学性，与对目的地掌握的信息深度成正比。
而对目的地所掌握的信息深度，与旅行的趣味又成反比。
2020.8.19 快手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能把附近做成的产品
事实上，日常里我们已经很习惯聊「远」的事情了。特朗普和中美贸易、英国的 COVID-19、日本的烟花夏日祭，这些都比真正地理意义上的附近，南门的假交警人偶、附近西湖院子的建设进度、西溪湿地的开放时间，离我们更近。附近正在消失，全球化洗礼了整整一代人，原生的互联网居民，已经在网络世界里完成了对本地平庸日常的超越，获得了能力去介入更宏大的叙事。讨论武汉的抗疫、中美对抗、香港局势，相比起来，小区保安的问候、门口马路开挖的原因，显得平庸而遥远。
附近并没有让人与人变得更近，反而更远。因为附近人和人更近，所以做人和人、做社区，是没有牢固的根据和逻辑的。同城零售也是，用户只在乎时效，不在意服务来自同城。相反附近作为陌生而带有挑衅的概念，在提醒着日常里还未超越的部分。
人的道德判断，也在往彻底的二元论演变。在网络上每天在发生的 180 度舆论反转，其中舒服裹挟着义愤填膺、言辞激烈的大众，他们在生活中可能反而是优柔寡断的和事佬。近处因为有丰富的细节，所以判断不容易泾渭分明，不容易站队。发生在远处的事件，细节丢失了，传播的只是能被传播的符号，所以道德感更歇斯底里。
所以有个感触，不是人在发明技术让人更人性，而是技术在驯化人类。平民生活的更多部分正在二元化，从这个角度说，是 0 和 1 的电信号驯化了人类。
附带另一个话题，社会审美也在演变，复古潮和乡愁（nostalgia）大行其道，所谓的“后视镜视角”（我们用后视镜看现在，倒退着走向未来）。附近关系的消失，小区的邻居比微博的网友距离更远，使人有强烈的「无根」感，没有牢固的地理或者界限连接着人。建立有质量的关系成为稀缺品，故乡成为飘渺、不牢固的概念。而信息的大爆炸和过载，让所有的地方（似乎）都是熟悉的，而又不可避免都是陌生的，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失去感（nostalgia）充斥着日常的方方面面。
推荐一个韩国人的摄影，Sangwoo Suh - Finding the Homeland，奇妙地刻画、统一了两种对立的情绪：exotic 和 nostalgia。
一些感悟，感悟不能用来直接指导落地决策和判断。标题大雾。
2020.8.13 一个沮丧的发现
昨天看张亚东和许知远对谈，没想到他还在种很困惑的生活状态里，且很多困惑都是很少年式的。譬如一个人存在，是要找自己做自己，还是要像水一样，可以流成任何的样子。这种问题根本上是价值观的选择，是希伯来式的问题，辨不了对错，只存在信与不信中。
经历了八九十年代打碎一切，但是又没有塑造出什么共识的一代人，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没有坚定信仰的能量，面对选择都是很痛苦的，正着反着都可以，把握不到内核，也没有勇气，转而没有感情地过有安全感的、好计算的物质生活。
生在破碎的当代的一代，更是无所适从。
张亚东69年生，今年已经51岁了。
这让我感觉很沮丧，很多困扰原来并不是随着年龄渐长就会得到解决的，而是注定要与它们一直共处下去的。
2020.7.30 出轨大流行有感
上班有什么好呢？又辛苦又充满压力。
从没上过班的村上春树，也问过安西水丸差不多的问题，安西水丸回答他说：「这么跟你说吧，村上君，世上再没有比公司更快活的地方了。不正经卖力气也能稳稳拿到工资，上午到公司即有宴会虚席以待，美女如云随便恋爱，婚外情人手到擒来……嗬嗬嗬。」
-《村上朝日堂是如何锻造的》
2020.7.27 少了一味教育
如果义务教育能把感受力像智力一样当教育目标，从小开始系统培育和考核，大部分人的中年危机可能会来的更晚一点。
2020.7.8 治大公司病，与其免周报，不如
一个组织的文化，由决策团队的气质决定，再通过形式/仪式，对组织内的人施加影响。
说到阿里身上，人定胜天、蛮干大干的创始团队草莽气息，血液里流淌着自上而下的决策习惯，于是就有陈酿的汇报/老板文化，在表征上就是层层周报系统、日以继夜的 ppt。
想从形式上入手改变文化，隔靴搔痒，聊胜于无。管理团队的气质决定了组织的文化，决策者们也是活生生的个体，人的气质（尤其年纪大了），是很难改变的。
那怎样才能让内网戾气更少一点呢？
有一妙计：把佛学写入阿里价值观。
有诸多妙处：
小乘佛强调去差别心、得失心，对阿里的办公室政治，是一种制衡。「心无挂碍」讲个体小 ego，不设边界，不计较得失。
大乘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境地，对异常浓烈的阿里地盘文化，是降维打击。实质是提倡务实敢为，敢为人先，始终创业。
此外，随着阿里平均年龄集体奔向中年危机，管理团队步入知天命，拥抱陌生的管理观念（Netflix/头条这套），一定冲击和推行阻力很大。而按上面的分析，佛学实际上是对当下互联网式管理显学的包装。打着企业仁波切的旗号，实质从事中产心灵按摩，正在经历人生意义折磨的中老年企业从业者，一定也能更好地接受。
最好，用阿里擅长的造场方式落地，每周每人一次冥想，每月传橙官一次布道，每季度 BU 举办大辩经，每年 outing 包场禅修。一定效果很好。在一个提倡人人成为仁波切的组织里，内网必然不再会有戾气，不再有「凭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的念，对薪资、奖金、晋升的起念，都不会如现在执得那么夸张。企业省一大笔人力成本，同时人人心灵大和谐，岂不妙哉。
2020.7.1 不喜欢不喜欢音乐的人
热爱音乐的和自然卷的人，一般不是坏人。
2020.5.11 现代猎人
对效率的追求，是阻止我们过上充满诗意的、高贵的、优雅的、富有活力的、英雄主义的生活的主要原因。
我们是猎人；我们只有在随机应变的时候才真正活着；没有日程安排，只有来自周围环境的新鲜刺激。
————Nassim Nicholas Taleb
2020.5.10 潮流易逝，风格永存
一般认为，一个创作者的风格，披露在他所创作物的风格上：所有他创作的物呈现出来的共性，固化成创作者的风格。
神创作不同的物，不同的物有各自迥异且强烈的风格，是被认为更高层面的造物。
2020.5.7 反对「以用户为中心」的方法论
有点耸人听闻，但我认为时下的「以用户为中心」核心就是「顾客就是上帝」，是一种朴素的生意方法论，不是什么高级的东西。且其中「为人建造」的人本主义出发点，在实操中已经被弱化了。
所以还不如建造首先服务建造者自己，而使用者像买风格化的家具、无实用意义的乐器一般，因为欣赏、喜欢，选择追随风格、美学理念，而不单纯为效率、实用价值买单。
2020.5.4 「青年」
青年的状态从来不在于年龄或所谓选择的自由，而在于自我、热情、羞愧、躁动、困惑、好奇、矫情、迷茫、渴望、焦虑，以及困兽犹斗。
2020.4.22 成长是必经的溃烂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中间小猫王在各个场合都在唱猫王的《Are you lonesome tonight》，全片不知为何却一直零零碎碎没有完整地放过，也许是导演杨德昌刻意地处理，放放停停。云音乐有好心人剪了个全曲，推荐一听：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 remix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情毁灭给人看，刻画这其中的宿命和无力感。《牯岭街》其实是部讲少年之心死亡的史诗，是华语电影里唯一够格的青春残酷物语。少年心气，实质是宁为玉碎的倔强和简单，在成长和世俗中不可避免地被毁灭。电影最后小猫王自己小心翼翼灌制的唱片，被成年人一把扔进垃圾桶，就是个绝妙的隐喻。
「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2020.4.14 社区作为一种画廊
网络社区巨大的放大器作用，让创作者彻底隐身，并终于促成了观众参与的艺术共建形态。只不过网络上的流行，因为流行，所以命中的是最大公约数象限，即直接能刺激观看者感官的平庸情绪，搞笑、性欲、灾难、正能量 etc.
如果抛开情绪表达的格调之争，那么传统的波普艺术行当已经消亡了。互联网时代的严肃艺术从业人员，要么转而专注那些隐秘而微妙的表达，要么选择拥抱互联网 —— 网络社区就是新的画廊。
后一种搞法，推荐去 INS 围观 Amalia Ulman。
2020.3.12 隐秘的股东
一门生意，按常理买卖双方是平等的。去餐厅用膳，人挂一牌匾：顾客就是上帝。上帝真的就信了吗？羊毛出在羊身上，服务业通过服务顾客，从顾客身上赚取利益，所以顾客肯定是第一位的，没顾客就没生意了。
生意的逻辑就是生意。平台也是一样的朴素逻辑，平台服务买卖双方，通过促成单提供居间服务，从中分一杯羹。和朴素的「顾客就是上帝」一样的道理，强调「客户第一」，提倡一种服务顾客的态度，让光顾者体验最优，促成转化和回访，从而最大化自己的利益。但「股东第三」，这个口号就有点吊诡。因为在现实世界里，股东作为生意参与的法人，实际是利益第一方。生意的拥有者主动打破这种平等关系，将自己降格为最末一位，实际却是在将自己在道德层面升格为最高位。主体提倡牺牲自己的生产和经济收益，实质是将一种道德优越感强加在客体 —— 即收益方第一位（客户）和第二位（员工）。在这种道德的压迫下，客体丧失了部分的主动意志，屈从在主体的意志之下，主体就得到了客体的一部分，用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所以啊，道德是个很可怕的事情，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道德圣人都禁不起诘问，哪有真的圣人。终极权力拥有者的快感，其实不在于权色钱财，而在于操纵道德，通过道德操纵个体而个体不自觉，这才是最高的权力工具啊。
2020.3.3 系统化思维是一种陷阱
条理清晰、节奏给人掌控和建构的错觉。在充斥着论断与干货的正确里，日常的「无聊」和「湿货」变成需要克服的对象。
保持无聊，即守护日常，反而成为了具有对抗气质的奢侈。
2020.2.20 直言有讳
是一种世故。是人到中年对少年心气的冷嘲热讽。
2020.2.1 导向平庸的善的独立思考
2020 年新冠的数据：
- 从死亡率和传播能力上来说，新冠最后死亡率可能低于 1%（2.1 号数据，湖北以外死亡率 0.21%），传播数 R0 适中（1.5-3 之间），与 H1N1 （猪流感）差不多；
- 2009 年 H1N1 在国内爆发，12 万人感染，约 700 人死亡，死亡率 0.5%，政府没有大张旗鼓摸排、封城防疫；
- H1N1 在美国从 2009 年到 2010 年一共大约感染 6000 万人，政府和民众都接受了没有有效控制的结果，H1N1 成为全球流感的一部分，每年导致美国 3 万人死亡；
事实的收集和处理不涉及价值观：可以证真伪，手段可以标准化，结果可以量化，是物化、非人的、属于真理的部分。可世界不是个数值化的系统，至少价值观部分没办法量化，立场不能求真伪，只有观点、态度和情绪。整个社会对价值观的讨论都是很陌生的，从这个角度讲，没有立场大辩论环境的社会，独立思考只是公民自娱自乐的工具，过度强调独立思考，很容易导向虚无主义，凭着平庸的善做平庸的决策。
2020.1.25 恐慌才是最大的传染病
一个推测：湖北政府因病毒性肺炎致死率低，判断算严重版流感，防舆论保持社会稳定，比实际防疫更重要。所以p0需求是信息管控，p1是开好两会，防疫排在p2。现在看更合理版本，应该是防疫p0，信息管控p1，两会p2。
所以核心决策很关键，排优先级考验智慧。动员力执行力再强，决策能力跟不上，再大决心也白搭。信息指挥民意，互联网虽然加速了信息流通，但在对帮助个体决策上，作用微乎其微，和前互联网时代一样，该被带节奏带节奏，该被洗脑洗脑。
2020.1.14 一个思想过度的人，行动非常软弱
最近一直在百阿，写点百阿中想到的东西。
“相信”是理科生很难理解的东西，所谓的“平凡人做非凡事”，核心在“信”。聪明人最大的软肋，脑筋动得多，所以很难“信”，很难蛮干。
“使命”和“愿景”是舶来品，概念本身是有浓厚的基督教背景。对于东方人来说，原本是很陌生的。一个人来到世界，究竟要干什么，或者是否去问这个问题，都只是一种选择而已。人的存在原本是无意义的，无意义的痛苦，则给了宗教、组织、党派、主义、国家可乘之机。“使命”与“愿景”就是其中一种工具，通过这种工具，群体得以影响、约束、操纵个体。但反过来想，如果个体能只把“使命”和“愿景”当成与群体的一种约定，不当做一种道德，个体就能借此克服群体的道德性压迫，从中保存个体的独立。
一个人如果言行一致，那么他的真实就会变成一种神秘。有时候想，成功人士们大概率都是被表演欲支配的人，一辈子克己维护人设，到最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或者对于他们，“真实”本身也变成了一个模糊、存疑的概念。
在工作中通过利他创造价值，实际是一种道德观。提倡小ego，背后是更大的ego，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所以说人是可悲的，为了一点权力、爱带来的安慰和快感，在事业里拼命奉献自己，并为此辩白，建立一种工作的道德。在这件事情上，日本人老是能为现代生活带来新的启示。稻盛和夫给出了另一个解法：把工作当作一种道，一种信仰。拼命去工作，不再去追问其中的意义，也不再去苦苦哀求那未知的神恩赐的甜，如西西弗斯推石上山般，即便是无意义的，即便是神的惩罚，也全力以赴，不必再问，用一种奋力拼搏的姿态克服无意义，藐视众神。
2020.1.11 公益是对公益的妖魔化
去西湖公益三小时的感想：提到公益就想到敬老院、捡垃圾、自闭症，是对公益的妖魔化。一件事情如果上升到道德审判，就离形式主义不远了，做公益不应是一种道德要求。公益的出发点也不能是利他主义，没有人是圣人，不太可能要求每个人有纯粹利他的初衷。认同、追求、守护真善美的价值，才是普通个体对于公益更值得鼓励的视角。
2020.1.3 如何评价产品经理改需求？
我有以下观点：
● 改得频繁不频繁是能力问题，改不改是态度问题。开发到中间，发现需求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就应该改。不改只是为了维护团队和自己的ego，改才是对用户负责。
● 从产品到设计到开发到测试，每一步都封装好确定性交付，一出流程就固化不再修改，这种流程属于传统软件开发时代，古典时代的产物，不适用互联网软件开发。
● 信息时代，用户、环境和需求都是瞬息万变的，没有人能预测、把握住所有可能性，封装成一个经典不变的prd。互联网产品经理的核心技能应该是有能力处理不确定性，而不是不改需求。
● 如果发现用户需求有更好的满足方式，作为一个产品经理，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将随时改需求。
2019.12.27 研究词源的乐趣
“School 这个词是从希腊语 schole 一词来的，意思是“闲暇”。在古希腊人看来，那些从事战争和搞政治的人是辛苦的，而只有“闲暇”的人才有时间读书学习。后来，古希腊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给青年讲课的地方就被称作 schole ，这个词以后转成拉丁语词 school ，后又被英语借用。和 school 密切相关的还有一个词： scholar （学者）。同样道理，这个词是指那些有“闲暇”时间读书、研究，构思以及进行学术讨论的人。”
现代意义的学校（School）大体上变成了功能性的技术培训、从事社会生产的前置机构。这种变化其实也反映了社会对“闲暇”的语义理解变迁。古希腊语里，“闲暇”不等于“消遣”。“闲暇”是用来沉思、“别无目的出于自身兴趣的探索活动”，而“消遣”才是休息、解闷和放松。大部分现代人的语境里，“闲暇”基本等于“消遣”了。
2019.12.18 到不朽的事业中寻求庇护
雄文《杨振宁的最后一战》最让人动容的不是理论物理的死亡，而是文末：
……
那么这是否表明，李淼研究了30余年的超弦理论，已经实质上破产？
李淼对此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人生的使命是很难寻找到的。大部分人生都庸碌无为，事业更谈不上不朽。而那些有幸找到自己使命的人，如果有一天发现信奉并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到头来只是一场彻底的失败，则更有种壮烈感。
2019.12.11 让能娱乐我们的人来娱乐我们吧
昨天同事提到新裤子，借助《乐队的夏天》，新裤子终于火成了它应该火的样子，到处都看到彭磊一张丧逼脸，被强摁在各种广告里，反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喜感。晚上回去，把新裤子早年的几张朋克翻出来重新听了一遍，感觉又回到了一种非常年轻的情绪里。我第一次听新裤子大约是 06 年，当年每期必买《黑客防线》，有一期在杂志随书附送的黑客软件光盘里，光盘编辑特别朋克，直接把新裤子那年转型之作《龙虎人丹》全套 MP3 附送了。不同于 06 年后新裤子开始搞 Synth-pop，所谓的 New Wave 风格，在这之前的的新裤子还是很纯的朋克，也就是彭磊在节目里说风格「太土」的时期，没有什么人听，又穷又小众。
朋克因为旋律简单，无脑直接，给人一种纯靠青春冲动在创作的印象，所以总在各种鄙视链的下游。但是新裤子的朋克，区别于反光镜、花儿那种纯正的简单，有它吊诡的地方：彭磊带有点苦闷的大舌头唱腔，隐秘灰暗的歌词，比青春期的忧郁症，底色更灰色，但裹挟在明亮欢快的节奏中，给人传递出一种复杂而满腹狐疑的感觉。
这十几年里反复翻出来听，年纪越大越能从中接收到一些感人的东西。这几个主创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文青，明明都深刻地共识到世界就是悲苦复杂的，痛苦的，根本就不是欢快的，却还选择用很朋克的方式，用很明亮的节奏亮出来，让人感觉这中间就是一种戏弄：即使日常是痛苦的，我还是选择痛苦地享受。
世界当然在不可避免走向复杂混乱，不太可能像朋克里的世界一样简单直接明亮永远年轻，但是人永远在怀念简单怀念年轻，我们就一边盯着后视镜中的世界一边向未来疾驰。这么一想，21世纪真是个最好的世纪，哲学死了，再也没有哲人王了，人们不用再思考复杂痛苦的命题，人手一票，我们票选出能娱乐我们的人来娱乐我们，拥抱消费主义，拥抱钱，一切都那么简单直接：这就是一个很朋克的世界啊。最妙的是，流行音乐还在继续往死里 Punk 化，甚至还有了 EDM，在四四拍动次打次的节奏中，我们仿佛就已经得到了明亮和简单。
2019.12.9 村上和 City Pop 在中国的风靡，是中国城市化的红利
竹内一首老歌《Plastic Love》 的爆火，才让传媒注意到日本奢靡时代（上个世纪 80 年代）的流行音乐，即 City Pop，正在借助蒸汽波网络拼贴式的亚文化出圈，再次进入流行文化视野，比如：Plastic Love、嘉 禾 天 橙 国 际 大 影 院
这种杂糅 Synthpop、Disco、Funk、Soft Rock、Smooth-Jazz 的曲风，堆砌怀旧复古、海岛泳池、夏季的微风、城市夜晚的24小时便利店、驱车去海边的意象，刻画男女间感伤孤寂的情绪，歌颂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标榜对欧美文化的亲近 —— 即村上式的美学，构建了很多人对都市生活的想象。
回忆下村上的《且听风吟》，基本上把上面提到的这些意象写了个遍。City Pop 其实是音乐版的村上春树。但搞笑的是， City Pop 的词源其实是日本人发不好音的 Shitty Pop。
2019.12.3 能被煽动的群众才是好群众
李洪元的信展示出一种奇怪执拗的情感，正是其中的扭曲偏执才让观众猎到奇。站队观众在刺激、激昂的情绪中，感觉到自己活着，即使这种表达是刻奇，是群氓，是受人煽动，是“错误”的，它至少是“人”的。
吃瓜群众没有观点只有情绪，能改变一种情绪的，往往不是理性中立客观，而是另一种情绪。“理中客”反而是一种异化，不是人：一个偏执“错误”的人，比一个“正确”的人，要更“人”。
2019.11.26 拼多多没有购物车
对应另一个有意思的是，内容/社区产品里最鸡肋的收藏功能。收藏的价值和使命，往往在点击五角星的瞬间就完成了：用户不会再回访收藏夹，收藏行为本身对社区也没有产生可流通的增量价值。
一个解题思路：把用户收藏夹打开，做成类似 Pinterest 看板的定位，进入流通，后续演化成 ugc 用户甄选、清单、豆列，作为内容发现和用户身份构建的能力补充。
行的：Pinterest 看板、网易云歌单。
不行的：知乎收藏、读读日报、豆列、点评用户榜单。
一个猜想：由于这种生产方式太轻量，内容需要能快速完成背书，所以只能在非智性、反馈及时、瞬时满足的产品里运转。
2019.11.22 粘性是社区的伪价值
社区的实质：
● 通过设定需求边界（筛选器 S）
● 得到相同标签的人群（人群 R）
● 鼓励用户在边界清晰的场子里，生产内容和互动
由此产生如下价值：
- 高粘性：高频次、高时长；
- 人群价值：用户对标签（S）的认同，让社区反向圈定一群垂类人群（R）；
- 海量 ugc/互动：沉淀信息价值；
其中：
2 是 S 的因果，1 是 2 的相关，即描述性结果。故 1 是伪价值。
3 辩证看，2 可以强化 3。单看单篇信息价值，ugc 不如 pgc，但用户信任维度： ugc > 没有背书过的 p 的 gc。
试思考：
Q：为什么社区泛化之后，所谓的粘性故事就讲不通了？
A：因为筛选器 S 失效了。一圈中与 R 不同的用户，就没有了归属，就没有了高粘性。
Q：用户为什么用户要去小红书、知乎找商品推荐/种草？
A：因为相信 ugc，害怕被骗。被骗就是被怀着不同目的的人利用。
Q：用户信任是怎么建立的？
A：其他人也这么想（ugc 和 有认知的 pgc），专家这么说（专业机构），我就认这家牌子（品牌洗脑）。
故，（纯血统的）社区的核心价值是：
● 筛选器，命中的人群的价值；
● ugc，创造用户信任；
2019.11.21 投向虚无的标枪
害怕思考，是因为害怕面对本质后面的虚无。工作事业、理想、所谓人生的梦想，支持它们立住的动机无非欲望、生命力、好奇心、热情。再往后便没有任何意义，一片虚无。
有时反过来想，反复推动巨石的西西弗斯，王小波推粪上山的农民，其实都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承认并且努力参与这种无意义，就是奋力投向虚无的标枪。
2019.11.19 产品经理的社区之梦
不是设计
只让100万人来访1次的岛屿
而是规划
能让1万人重访100次的岛屿
—— 山崎亮《社区设计》
箴言警句的决断和叙事性，增强了一个朴素观点的传播力。
2019.11.15 李诞火了又一次
大学里的一个教授说，（大意）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发现，是纯靠批判而扬名的：这也是我对解构的态度。
解构的流行，消解了一切牢固的东西，也带来彻底的混乱，使得在这个时代，建构变得尤为困难，建构者先要搞清楚自己面对混乱的态度：是处之泰然，还是奋力让其变有序。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李诞是大众需要的符号，糅合了表演欲、传播、解构崇高、迎合、平庸有理的庸众心灵按摩。没有李诞，还有王诞刘诞。
大众的需要和精英的愿景是两套东西，传媒放大大众的声音，大众借此参与到社会议题，且需要做足全套：大众的价值观，大众的心灵鸡汤，大众的明星，大众的经济学家，大众的企业家，大众的代言人。传媒的平民化就衍生出很多流量红利。
传媒上的很多纷争，往往是：
一、作为大众的代言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要么有了愿景，想做哲人王，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教化别人，或是想做真的自己，在自我内心冲突和被表演欲支配中首鼠两端，认不清符号的实质是非人，是流量。
二、大众个体与所在群体的关系，从众还是克服群氓？从众有逃避思考的舒适和群体归属感，而克服带来超越，伴随不合群的痛苦。在两种思辨和冲突中感知自我的存在。
让人内心冲突的议题往往离不开冷头脑和热心肠。救画和救猫也是如此。
2019.11.11 入职第一天，用语雀开始在钉钉写微博
如题。
📮:meetshaoting.gmail.com